乌衣
(其二)
我悠哉悠哉的坐在虞桨声的小酒馆里享受那二十坛丑奴儿。
好酒如刀划破喉,辣过嗓子烧到肚肠里。听闻虞桨声在江南时酿的酒叫念奴娇,来大漠后独独只酿这丑奴儿。
奴儿丑不娇,奴儿也带刀。倒真像刀客喝的酒。
“虞桨声,我要出躺远门,有一物想托付给你。”我用刀拍打着膝盖,抬头对正坐在柜台里百无聊赖的虞桨声说到。
“行,不过要是价值连城的珠玉宝物你可要小心我关了店门富贵天涯去。”虞桨声逗趣到。
“那肯定是宝贝……”我说着从怀里将那“东西”拿出来。
一只肥硕的沙鼠,正躺在我的手心爪子里抱着一粒干粮渣啃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虞桨声看。
虞桨声不像我想的像一般的江南女子见到鼠类娇柔着说怕,只是浅笑着问我:“杀人如麻杀鬼也如麻的拓拔乌衣怎对一只沙鼠如此上心。”
我将刀缓缓背回后背,站起身来:“我遇见它时沙蛇正吞了它娘和兄弟姐妹,它还小小的,胎毛还未褪去就成了孤身一身,我也是孤身一人,无亲无挂,只希望这天地间有一条性命因我而活。”
“哦,对了,它叫花魁。”我回过头,指着那只正在柜台上打滚的沙鼠说到。
我背刀出门,这次要想出法子解决掉余下的青骨。蜃楼刀一次解决不了那么多,要去一趟西夜国寻一故人。
面前的女子白发白瞳白袍,一弯银月垂耳,头上用一根巨大的羽毛弯着做着装饰。肤色极浅,纵使是在这大漠也永远都是那吹弹可破的皮肤,一线阳光照进屋子,映的她的脸越发剔透,恍若琉璃。
她皱了皱精致的鼻头:“我这里不欢迎叫拓拔快活的人。”
我自顾自的叫身旁的老仆给我倒了杯水:“神楼,乌衣谁不杀,却独独放过了你。大漠上凡是敢出没的大蜃被我杀的七七八八,你这只海蜃不远千里来西域,一路上我不但没动你还帮你打发了两只觊觎你海珠的大妖。你就这样对待恩人?”
面前叫神楼的姑娘是一只海蜃。蜃修人形真身不易,只能幻化。像我手上铸蜃楼刀的这只大蜃,千年也没修成人形真身。而这姑娘有密宝海珠护佑,所以不过百年修行却能化为人形。不过化成少女也就证明了她确实年龄修为皆是尚浅。
神楼冷哼了一声:“倒不知是谁见着我以后没瞧出我真身,硬是赖在我身边说姑娘美丽,拓拔愿为姑娘护驾。”
我尴尬的打了声哈哈,然后正色到:“大漠那边的战场出现了数万青骨,上次有人托我办事,我去超度了一部分,但是还是有很多。我用蜃楼刀幻化的十方世界范围有限,想请你助我一臂之力。”
神楼嘟了下嘴,满脸不乐意。
我无奈到:“事成之后请你喝酒好不好,你应该没喝过,叫丑奴儿,是个相当风情万种的大姐姐酿的。”
我不知道这时虞桨声有没有打了一个喷嚏。
神楼还是被我骗走了。一路上她宛如流水绕身,在大漠的太阳下面走的轻轻松松,清清凉凉。我还得哄着她来,一不高兴就泯着嘴不说话,眼睛盯着我,有时还转身就走,要回西夜国。
千辛万苦到了大漠战场,我被惊出一身冷汗。有人正用异术勾起那近万青骨骷髅,青骨上残留杀气都汇聚到那人手中一把小剑之上。那人年纪并不长,长发垂背也不束发,一身古意卓绝的宽袍,腰间挂着玲珑玉佩,另一边配着一带鞘腰刀。我眯着眼睛扫过,断定这不是大漠中人。
看到我来,他将小剑插回腰间,满脸嘲讽着对我说到:“我当是谁来了?大漠第一。拓拔快活?”
我冷笑着看着他,将神楼护在身后:“知道是我拓拔在这儿,那就给你一个机会,放下那柄小剑,给你一盏茶的机会逃命。能逃出大漠,我便不杀你。”
他挑了挑眉毛,弯起嘴角,唇色极淡。这厮相貌不是很出众,可是一身气劲儿却是让人怎么都无法轻视。
只见他从腰间摘下佩刀,出鞘道:“我叫沈接舆,从中原来。你不识得我,却识得我手上这把‘狂歌’否?”
《执锐谱》谱上有名的狂歌,和我背后的霸唱乃是同炉所铸。英雄霸唱,楚狂高歌。狂歌刀只知流落中原断了音信却不想在他手上,沈接舆?没听过。
我拔出霸唱,一路前奔刀锋直指沈接舆:“本来留下小剑就算完事,如此狂歌刀也要留下,在这大漠之上,我拓拔看上的就是我的。”
沈接舆丝毫不惧,一甩宽袖直接迎上。“啪啦”一声脆响,我俩侧身而过。回身反手一刀,刺耳的声音贯穿耳膜。我双手持刀滑步向前一个逆挑。挑开他回防长刀,左手一翻一掌砸向他胸膛,他将狂歌刀向空中一抛硬生生和我对了一掌。内力之强竟然让我倒退三步。他接住长刀斜着翻了一刀。
凤衰!他浅笑着吐出两个字。
炸豆般的一声响,我被刀罡刮上,逼的连推十六步。
“乌衣拓拔,不过如此?”他用刀指着我,宽袍飞扬,宛若名士指点江山。
“哦,是吗?”我冷笑着反问,全身气机流转真气环身,束发细绳被崩断,长发飞扬,宛若厉鬼。
我挥起霸唱,一声嘶吼:
谁敢与我共逐鹿。
一式逐鹿,直打的沈接舆退了十几丈,分外狼狈但脸上依然轻描淡写。只是少了那份云淡风轻。
他接连退了几步,然后一个翻身张开广袖运起轻功,像一只大漠里的黑蝶。
我迈开大步便追,不曾想他回身用那柄后腰插着的小剑一刺,一股杀意逼的我不得不停下,再抬头,沈接舆已不见踪影。
回头找到了神楼,神楼疑惑不解:“他要青骨杀意做什么?”
我杵着霸唱坐在地上调息,回答到:“应是为了用杀意养剑。青骨杀意尚且带魂,生魂养剑,哼,鬼蜮伎俩。不过那厮同我一样,也是双修高手……”
抬头看见神楼玉雕般的脸上挂上一抹红晕我才回过神来,哭笑不得的说到:“我说的是武道和异术法道双修。”
待我调理完气息,我与神楼一起将余下青骨用幻化出的十方世界超度,让他们安心散去。又一刀扬起数里黄沙葬了这些忠骨。拉着神楼冰冷小手迎着大漠残阳向虞桨声的酒馆行去。
到了虞桨声的酒馆,我先让神楼坐下。然后对着虞桨声说到:“虞老板,拿出我的丑奴儿,还有怎么不见我的鼠儿花魁。”
虞桨声脸色苍白:“昨天下午,吴赶豹带人来喝酒时,小鼠被那姓吴的失足踩死……”
我缓缓抬起头,盯着虞桨声。
——郭荒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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