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
你走了将近十五年了。我想你应该是在天堂吧!自我有记忆以来,你就是个善良的女强人。小时候,每每别人问我是谁家小孩,我总会说:“我外婆是XX。”然后,就听见他们称赞你,说你心地好,本事好。几乎全村的人都在说你的好,的确,你很好。现在,我长大了,变化也大了。每次回到村里,一些老人仍然会问我是谁家的客人。然后我就会说:“这是我家,XX是我外婆。”然后他们就说:喔,XX的外孙女啊,长这么大了,还是回到这里来啊。挺好,挺好的。我知道他们的意思,我相信在天堂的你也会很高兴的。
外婆,你知道吗?我很想你,真的很想,很想。我所有美好的童年记忆中都有你的身影。从小,我就和你生活在一起,那之间的点点滴滴,我一直记得很清楚,我想我这一生都不会忘记。小时候,我就喜欢靠在你怀里,听你唱《十二支花》给我听,从一月唱到十二月,从迎春花唱到腊梅。听你说自己的故事。你说你小时侯过得很苦,九岁就去给别人家放牛没过年了才回家。踩着主人家给的草鞋,在黑夜里翻山越岭回家。经过黑山时害怕有黑猩猩跑出来吓人,就疯子似的跑回家。怀里的食物丢了,草鞋破了,大夹袄也被刺勾破了。你向我说着这些事的时候,一点儿也不悲伤,却总是微笑着。而我那时确实太小,也只当故事来听,却全然不知你在那艰苦的岁月是怎么熬过来的。后来,你说中国解放了,你不用去给别人家放牛了,你去上学了。你总是说,你一个早上能做好多事,早上起来先洗衣服,烧饭,还要去砍一担柴回来,然后再去上学。后来,你识字了。再后来,你嫁给了外公。你说外公对你很好。有一回,你上山砍柴扭伤了腰,外公知道后,连忙从单位里骑自行车赶回家,送你去治疗,然后去邻村给你买包子。你说在当时能吃上包子是很幸福的事。我如痴如醉的听你诉说着你们的爱情故事,平淡而深情。我当时很遗憾的是,外公去世得早,我跟他未曾谋面。外婆,现在,你找到外公了吗?我想是的。外婆,所有的这些,都是你告诉我的,我一个字也没忘。
还记得当年住的小屋,一层的平房,你在厨房烧饭,我就跟在你脚边。特别是有腊肉的时候,我就眼睁睁地盯着你切成一片一片的,望眼欲穿。然后你就会塞一块放我嘴里,然后我就满足的跑到堂前去玩。你的厨艺很好,从小吃你烧的菜,导致后来吃不惯妈妈烧的菜。你会做很多好吃的东西,米餜,粽子,饺子,馄饨,手工面,你都做得很好。你真的很棒,你什么都会做。你会下田去帮舅舅种稻子,你会很还的安排好家里的各项事务。那时候,我觉得你是个全能的人,你真了不起。记得我四岁那年的一件事:半夜里我醒来,发现你不在身边,于是我爬下床,搬来小凳子打开门,就那样穿着开裆裤,赤着脚出去找你,一边哭一边喊你。隔壁家老四妈妈发现了我,用大衣裹着我抱我去找你。她问我你去哪儿了,我说你去晒稻子了。她说晚上不晒稻子的。我一听就急了,哭着要找你。后来,我们找到了你,你在桔园里守桔子,你说你去抓小偷,不让他把桔子偷走,过年我就有桔子吃了。我一直非常爱吃桔子,听了你的话,我就又放心睡觉了。我那时不知道,原来我是那么依赖你,信任你。第二天,你买了一袋吃的,送给老四家,说是感谢他妈妈昨晚照顾我。我当时四岁,可却清晰的记得当时的情景,甚至想到我说你晚上去晒稻子我会笑自己当时傻。但是,当你裹着披风,从黑夜中回来时,我真实得感受到自己内心的平静,见到你我就不害怕了。那是一个四岁的孩子对亲人的依赖,亦是现在的我可以回忆你的念想。
后来,小舅舅回家说要造新房子。我当时很高兴。于是你又担起了所有的家务事,还主动去工地上帮忙。那一年,我们全家人都很累,但是终于还是搬进了新房子,我们全家人都很高兴很高兴。后来,家里养了猫,灰黄色的条文,白胡子,圆溜溜的眼睛,很好看,很可爱。我们叫它咪咪。咪咪很快就适应了我们家,每次吃饭时,它总会朝你“喵喵”的叫,然后你就吧饭菜装进小碟子里给它,咪咪就会乖乖的呆在一边自顾自得吃起来,还不时的朝着我们叫几声。咪咪总是喜欢钻进被窝和我一起睡觉,起初,我会给它洗澡,后来,我就偷懒了。然而, 你总会把它洗干净才肯让它和我睡在一起。后来,咪咪怀孕了。谁也没想到咪咪生第一只小猫会在我的床上。那天晚上,我们一夜没睡,忙着给咪咪接生。呵,外婆,你知道当时我有多高兴吗!我亲眼看见五只肉肉的小猫的诞生。我还欢天喜地的分别给起了名字:小鱼、小白、小黄~~哈哈,当时的我真的好可爱,任何一件事,只要是跟你一起,我都会高高兴兴的跟着。你去山上砍柴,我也跟。然后我坐在一个地方,吃着东西,你就在我旁边砍柴。要看不到你了,我就喊一声,然后你应一声,又出现在我视线里。然后我又低下头去吃东西。好多好多记忆里,我就像小尾巴一样跟着你,仿佛跟着你,才是最正确的道路。那时你同时带三个小孩,我一个外孙女,还有两个孙子。虽然我是外孙女,可你对我们都一样疼爱,甚至有时候,我觉得你更疼爱我。大家都说我很乖,你会很高兴。后来我上学了,你会要求我把学到的表演给你看。你总是会开心的看我表演完,还不忘表扬我。那个时候的生活真的很美好,很纯真。因为有你的照顾和保护,我的童年生活过得无忧无虑,天真烂漫。
然而,在我十岁那年,妈妈说要带我去城里上学。从那时起,我和你就过着离离合合的日子。每个周五放学我都会迫不及待的坐车回家,而你总会在村口等我,然后喊我回家吃饭。这样简单的话,你说了五年。我渐渐长大,学会了忧郁。因为我发现你老了,你站在村口等我的身影渐渐朦胧了。我很难受。每次回城里,我都会仔仔细细的把家里看一遍,仿佛想要把它们装在眼睛里带走。我想哭,可是看到你眼睛里氤氲的水汽,我不敢哭。坐上车,看着你默默往回走的背影,我再也忍不住了,眼泪汹猛的往下掉,把车厢里的其他人吓了一跳。有一天下午,妈妈说你病了。我当时就哭了,我不停地想,你怎么会生病的?你生病了我要怎么办?那个下午我一直在掉眼泪,老师终于忍不住问我怎么了,我哭着说:“我外婆生病了”。
放学后,我立刻赶回家,看见你坐在沙发上,苍白的脸,我的眼泪就不由自主的掉下来。你却叫我不要哭,说没事的。后来妈妈告诉我,你胃出血,是累坏的。我不知道我要怎么做,我只知道我要陪在你身边。有一天,你告诉我说,我每次回家,你都很高兴。但那只有仅仅两天,我走后,家里又剩下你一个人,更加难受。我哭了,当着你的面,抱着你哭了。我不知道要说什么,要做什么,好像只有抱着你,心里才会不那么难过。然后你送我上车回城里,我心里就像掉了很重要的东西似的,空空荡荡,我知道,我舍不得你。后来,你又养了小猫,还叫咪咪。我知道那是唯一可以在孤独时陪伴你的伙伴。你老了,真的老了。尽管我十分不愿意这样承认。但几次住院的你,让我突然开始害怕。我在害怕什么?我不愿说出口。都说老人是孤独的,我相信了。因为我之后回家,你已不再等在村口,而是抱着咪咪坐在沙发上,靠着火盆。你脸上的皱纹日渐凸显,看得我心惊胆战。
后来,你被病痛折磨的不成样子,每过一段时间就要去医院输血。我总是偷偷的哭,我不想你生病,我想你好好的。后来一段时间,越来越多的人聚到家里来,我看到妈妈哭了,我开始害怕。那几天,我一直守在你身边,给你搓手搓脚,给你喂水,我喊你外婆,你眼睛死死的盯着我。我知道你认得我。在最后那几天,你认不得所有人。我偎在你床前,不停地喊你,你手紧紧的抓着我,嘴里囔囔着,可是我听懂了。我知道你还认得我,你在告诉我,他们给你打针,很痛。你说别治了,治不好了。~~我很害怕,我拼命地给你喂水,给你搓手搓脚,可是你那拱起的腿怎么也放不直,我疯狂的流着眼泪,我看到好多人都跪在你床前,都哭了。
我觉得自己很没用,只知道哭,那几天,我几乎流光了所有的眼泪,可你再也回不来了。
不能再回忆了,再回忆,就要无穷无尽了。我所有的关与你的记忆,绝不仅仅只有这些。从有意识开始,到十五岁,我都可以看到真实的你,而现在,我只能凭着记忆来回忆你,想念你。
现在我搬回去住了,搬回我们的房子。看着那些熟悉的物品,那件熟悉又令我害怕的房间,我依然能感受到,你在我心中,脑中。
外婆,现在我长大了。在你身上,我学到了很多东西。请你原谅我,因为我记不全你所有的好。我只清楚的知道,我的童年很快乐。在我的童年里,我的外婆很疼我,很爱我。我知道和我最亲近的人是我外婆,我最爱的人是我外婆。外婆,你怎么不多来我的梦里。让我再忆一忆你的脸庞,你的好,你的疼爱。
再次呼唤你,我亲爱的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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