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澜其人（一）

“原老，快坐快坐。”那天，当我一脚踏上六路车的车门台阶，正拿出公交卡刷卡时，已经在上一站上车的老马就在车厢后排的双排座上喜滋滋地向我招手。我刷完卡迎着她走过去。她抬起屁股把位置往里挪了挪，拍着边上的位置示意我坐下，然后挽住我的胳膊，侧过头来盯着我的眼睛，神秘地说:“海澜走了，你知道不？”

“啊？走哪儿了？”

“中心小学。”

“不可能吧？昨天中午我还见她孩子在学校打乒乓球，一个球没接住，那孩子脱口而出‘哇塞！’……难道是下午？”

“对呀！昨天下午去找我，人家说因为我是她孩子班主任，否则连我也不会告诉。”

“为啥走的，你没问？”

“问了，人家海澜可有材料儿了，”说到这儿，她略微停顿了一下，眉头一皱，一脸严肃。我赶快接下去:“怎么说的？”

“人家说，”继续一脸严肃，学着海澜的神态:“我敬畏领导，尊重自己。不评论领导，不给自己解释。要不是你是孩子老师，我会悄无声息地离开，不告诉任何人。”

…………

虽说也不是没想过海澜的这种结局，但毕竟来得太快太突然，我还是很震惊。

一

初识海澜，是十七年前刚到小镇一小的时候。她高高的个子，白皙扁平的脸，宽大睿智的额头，谈吐风趣，爱好文学。我因为也是个“文艺人”，所以颇觉得她和我爱好相同，从心里把她和我归为一类。所以尽管周围人都说她不合群，独来独往，之所以来一小是因为之前二小的校长认为她不好不要了才退而求其次到我们学校的，我也不加理会。其实我也随口问过为啥二小不要，有人嘻嘻哈哈开玩笑说，二小校长要的都是形象好的，海澜虽然在我们学校算是好看的，但比起二小的那些老师就差远了。我向来不喜欢说闲话淡话，也就跟着他们一笑了之。

有一天我因为要早点回去照顾还在市里的孩子，我向海澜提出换课——我先上，她上我的最后一节。原以为我是她孩子的班主任（当时我带二年级，海澜的大儿子在我班里），提出这样的要求也不算过分，于情于理她都应该欣然同意，慷慨为我提供方便。但事实是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理由是不敢换课，负不起这样的责任。

当然，私下里换课是不允许的，面对这样的理由，我无可辩驳，虽然心里有那么一点点不舒服，但是也没有就此事深入思考，探究海澜其人的某种不为人喜的某种性格，只是自我反思，觉得自己不应该提出这种有违纪律的要求。

又过了些天，因为要归还学生书店的一本课外辅导书，而海澜正好下班回家正好路过那家书店，我便托她帮我带过去，省得我专门跑一趟。没想到装傻充愣地各种询问，表达出多种不必要的担心，总之就是不痛痛快快地答应。几番解释过后，我也感到心烦，想着与其这样劳神费力地跟她说，还不如自己走一趟。

这样的两次事件以后，我也跟学校其他的老师一样，跟她保持一定的距离，说说笑笑可以，有事帮忙绝对不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