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点睛》：君子不是好欺的
宰我问曰：“仁者，虽告之曰：‘井有仁焉。’其从之也？”子曰：“何为其然也？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可欺也，不可罔也。”（《雍也》二十六章）
宰我问道：“对仁者，如果告诉他有人掉井里了，他会跳下去吗？”孔子说：“怎么会那样呢？能让君子会前往井边（设法救人），不能让他跳下去；可以欺骗君子，不能让他迷眛。”
“井有仁焉”，或本“仁”下有“者”字；或说，此“仁”字当做“人”；或说，仁者志在救人，今有一救人机会在井中，即“井有仁也”，不言人而人可知。逝，往。陷，陷害。又，据学者王力先生《上古韵部及常用归部表》注解，上古“逝”与“折”皆入“月”部，互为假借字。逝有摧折、折辱之意。
《集释》引《论语或问》苏氏云：“溺，仁者之所必为也；杀其身无益于人，仁者之所必不为也。”这话说得对极了。发现有人落水，仁者一定会救，但不会跳下井去救人，那是“杀其身无益于人”的愚蠢之举。君子或会被骗，但不会如此糊涂。
孟子也说过类似的话：“君子可欺之以方，难罔以非其道。”在说这句话之前，孟子讲了一个“校人烹鱼”的故事：
“昔者有馈生鱼于郑子产，子产使校人畜之池。校人烹之，反命曰：‘始舍之，圉圉焉，少则洋洋焉，悠然而逝。’子产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校人出曰：‘孰谓子产智，予既烹而食之，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故君子可欺之以方，难罔以非其道。’”（《孟子•万章》）
校人是管理池沼的小吏。他把鱼做熟吃掉了，却欺骗子产说，已经奉命放生在水池中，还栩栩如生地描述了鱼被放生后活泼的情况。子产说得其所哉，小吏则自鸣得意。这就是君子可欺之以方的事例。
小吏说的合乎情理，又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所以子产“上当”了，但并不表示子产没有智慧。朱熹说：“欺以其方，谓诳之以理之所有；罔以非其道，谓昧之以理之所无。”君子自有识人之明和择法之眼，或会小受欺骗，不会大事糊涂，不会被歪理邪说所欺罔，就像可以将仁者骗到井边，不可能让仁者自投井底去一样。吕端大事不糊涂，此之谓也。
《论语新解》说：“本章问答，皆设喻。身在井上，乃可救井中之人。身入井中，则自陷，不复能救人。世有愚忠愚孝，然不闻有愚仁。盖忠孝有时仅凭一心，心可以愚。仁则本于心而成德，德无愚。故曰：‘仁者必有知，知者不必有仁’，此见仁德之高。或说：宰我此章之问，或虑孔子罹于祸而微讽之。如子欲赴佛肸、公山弗扰之召，子路不悦。宰我在言语之科，故遇此等事，不直谏而婉辞以讽。”
首发于广西老年报2018-9-6。《论语点睛》一书由中国友谊出版公司于2016年12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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