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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鸡】(修改版)
一早,我还没起床,一个人住在乡下守着她的二亩三分地的母亲打来电话,正想为母亲不懂年轻人的生物钟而有心有埋怨时,母亲在电话那头告诉我:娃,咱家的鸡昨夜被狗全咬死了……
什么?我一听,原本还迷糊的我顿时没有了睡意:要知道,这些母鸡都是老母亲最疼惜的财产。每次回老家都听到她得意地向我、向我儿子炫耀:这几天这些家伙个个都生着蛋呢,嘿嘿!接着便似乎在对着我们娘俩传经送宝:这鸡呀,得吃些蔬菜,你看看我,咱家的青菜多半我都给他们吃了。
说话间,母亲便又推开凳子起身,说看看她的那几只宝贝鸡儿们去了。等她再回来时,手里已握着两只红扑扑的小鸡蛋了,眯着的双眼始终不离那积满许多茧子的左手,乐呵呵地隔着窗玻璃朝我们喊:“嗨!鸡蛋!”似乎手里那两只鸡蛋就是她的百分考卷。
曾记得,这些鸡们刚在咱家安家落户的时候,母亲是多么执拗地亲自捧着那些小家伙住进几个月前就被她收拾得敞亮清爽的鸡舍的,她老人家对鸡贩子不关人家鸡仔死活就粗鲁地拎着鸡宝宝的翅膀的行为是深恶痛绝的。
从那以后,鸡们成了母亲生活的最精致的点缀,再后来便成了她生活的主旋律。用邻居的话讲,从家到鸡舍的路都被你妈踩低了。
记得一次回老家,我也好奇地随着母亲来到鸡舍,母亲把“细食”用水搅拌均匀才一勺一勺舀到鸡石槽里,用她的话说,这样的粮食鸡吃了,才易消化,将来产蛋才多呢!
可要知道,因为父亲走得早,茕茕孑立的母亲要想把那些麦粒磨成散食,是要一个人推着独轮车走到几里开外的磨坊再走回来的呀!我难以想象柔弱的老母亲是如何奋力将几乎超过她自身体重的食袋挪上推车,又如何灰头土脸地再一路走回,我也不知道母亲一个人在半路上歇了几回脚才望见自家的屋,才有了继续艰难前行的动力的。
奇怪的是,自从家里有了鸡,一向睡得特别笃实的母亲耳朵变得特别“尖”。犬吠蛙鸣、蝉噪莺啼,她听得格外清楚。
一次半夜,我迷迷糊糊听到有堂屋门被关上的声响,狐疑片刻便就沉沉睡去。第二天一早我便问起此事,母亲关切之中又显歉意,像极了做错了事的孩子:“妈不好,把我娃吵醒了。”
“是您啊,半夜三更的,起来干嘛呀?”我不解。
“呵呵,我就是听着屋后又狗吵的声音,我怕有黄鼠狼叼鸡来了,我就去咱家鸡舍瞧瞧。•••••”母亲说完满脸的轻松得意,仿佛天底下最幸运的事都降临到她头上一般。
小鸡仔们倒也争气,在母亲的悉心照料之下,日渐茁壮。身体滚圆,毛色也鲜亮了许多。原先平坦的鸡冠也厚实红艳起来。
给鸡喂食的母亲在鸡笼前一站就是几十分钟,“duo,duo,duo ••••••”母亲弯下早已变形的腰身给鸡娃们整理起它们无法用嘴够上的菜叶,嘴里念念有词:“吃吧吃吧,吃了早些生蛋,我娃已好些日子没尝上蛋啦••••••”母亲疼惜的目光随着鸡笼里的小家伙在挪移,差点就把那毛茸茸的屁股蛋下热乎乎的宝贝给勾出来。
“快走啦!”儿子不耐烦地催促。
“你们先回,我再看看,再看看••••••”说话间,又把鸡笼里的水槽刷洗倒干,再把身旁早已准备好的一桶清水给满上。干完这一切,母亲拍拍手,很满足的样子。有时候,我都嫉妒起眼前的这群小家伙们:到底谁才是妈的娃。
突然有一天,母亲打来电话,特别激动样:“娃,知道不?”
“啊?啥•••••”母亲不等我接,像宣布一个特大的喜讯:“咱家鸡生起蛋来啦!”我能想象说这话的母亲满脸的灿烂。
“真的啊?!”为配合母亲的兴奋,我故作惊诧。
“是啊是啊,头生蛋••••••我攒起来啦,等你们下次回家取了给汉汉(儿子的名字)煮了吃。听说吃了聪明呢!•••••••”母亲像一个欢脱的孩童语无伦次地在电话那头絮叨着。
原来,于母亲而言,再没有比儿孙身体健康更重要的事了。即便,三五只鸡仔占据了她所有的日常,乃至全部,也满心欢喜、无比满足。
母亲的世界是那么狭小,小到只能装下她的儿女;母亲的力量又何其之巨大,大到足以承载所有的辛劳;母亲的身心又是那么地脆弱,一次意外就能将之击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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