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法定节假日的最后一天
我们早就说好,今天在九点前到达的,这样彼此都不会孤单,可现在已经十一点了,冯瑶还没回来。托管阿姨早就把客厅的灯关了,只留一盏小小的夜灯,电脑,电视都在外面发光,我却失去了任何消遣时间的娱乐活动。
睡不着,房间那么冷,灯光那么白,我有预感,冯瑶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在我们一起搬到这里的两个月后,在我以为终于找到同伴的两个月后。
2010年我12岁,转学来到这个陌生的大城市,为了中考,为了高考。爸妈送我到托管住下就走了,留下我一个人,铁架子床,分配的被子很薄,我甚至没有自己的书桌。第一次体验这些,不过我都可以忍受,但最可怕的是我和“他们”之间的差异,城市孩子,从无数缝隙间透露出我从未见过的方向。比如他们会因为友情勾心斗角,有个人会在课间把我叫出去说你以后不要再和谁谁谁玩了,我哦一声,再没理过她;比如她们讨厌幼稚的东西,桃红色或者蝴蝶结,而那时的我还没有校服,就套着那样的外套站在白色的人群里,显眼。他们转过头来看我,从头到脚扫视一遍,再若无其事的转回去,鼻子里发出轻蔑的哼笑;比如他们会拉帮结派,说脏话,把打架放在嘴边;他们鄙视努力的好学生,最差的却和最好的不可分割;他们问我你家在哪儿的时候,我说托管,他们继续问,那你晚上回哪?托管啊。他们哦一声,不再说话。
这些都让我感到深深的无法理解,并渐渐一步一步关闭掉快乐的肌肉和神经,很久之后,我才知道,我已经让自己局部死亡了。秋到冬,黑夜越来越长,七点十分下课的每一个夜晚,开始被孤独吞噬,那个时候常常给妈妈打电话,闹别扭说我要回家,折腾的她大老远跑过来我又把她赶走。因为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因为觉得不属于,因为我还没学会孤独。
一年后,冯瑶出现了,她带着和我一样的背景来了同一所学校,更幸运的是,我们住在同一家托管。尽管我们没有彼此倾诉过,但我知道我们都惺惺相惜着。她刚来,什么都不适应,我一直陪着她,因为不想再多一个人体验那种痛苦。我们在一起,她双颊上的酒窝总是满满的,尽管经常说一些抱怨的牢骚话。
一个月后她说,我们换个托管吧,就我们两个人。其实托管里还有跟我们一样的女孩子只是学习好很多,其实不情愿还是说了好。
我最先搬去的,因为这个还跟妈妈吵了一架,好好的怎么又要搬,是的,之前我已经换过一个了,但无所谓,我不渴求谁的理解。之前托管的姐姐给我打电话说,奥莉你不能这样,你走可以是你的自由,但你不能带上冯瑶一起,这样我们怎么做生意?一样的女孩子说,我们绝交吧,因为你和冯瑶走了,我不喜欢她。
无论谁怎么说,我都是沉默。
冯瑶不知道这些,我也没说过。可这些全在夜晚集合成一把锋利的刀子,捅进自己的胸腔,鲜血喷涌而出。听着时钟的滴答滴答,电话里的忙音,看着她桌子上一摞一摞的书,天花板简陋的灯光,惨兮兮的,隔壁学姐的吵闹多有色彩。真不明白,多简单的一个事怎么这么复杂。不就是没人回来吗?不就是自己一个人吗?
睡觉吧,睡觉吧,在被子里蜷成一坨,手里拿着手电筒,小时候妈妈值班不回来我也是这样,一开一关,看灯圈摇摇晃晃,说着听不得的悄悄话。一点,两点,我哭了,觉得自己愚蠢无比,对抗着妈妈的压力,朋友的拒绝,只为内心的坚持,一个人的坚持。最后还是失败,彻底的溃败。怨恨自己脆弱又倔强。
天一点点变亮,城市不会在意,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带着谁的愿望或者谁的沧桑。彼此带着面具,努力活完下一程。没有你好再见,她发信息说,我不再回来了,书你都可以拿,我们高中还可以报同一所。
我像对待其他人那样的,沉默。她答应过会尽早赶回来的。他们都可以那么轻易学会背叛。
2017年9月1日只剩不到一小时了,我还保持着最开始的坐姿,杜秋问,你还不睡觉啊。嗯,就睡了。我的蚊帐还是紧闭着,把夏天都锁在里面。
“你不收拾一下,就这么睡么?”
“那不然能怎么办,只能让被褥裸睡了,明天它们的衣服才能到。”
“嘻嘻,好吧。”
“杜秋,你暑假都干了什么呀?我是说,有没有学习什么或者去哪儿旅游之类的。”
“你不是都知道么,我去北京实习了啊。”
“唉,好吧,我就觉得我假期什么都没干,每天就是看书看书看书。”
“那也挺好的啊,你不是还去了日本么。”
“唉,是啊,我以后都再不想出去了。”
“不是挺好玩的吗?”
“是很好玩,但现在我更想多在家呆,你看,今年暑假有军训,明年有小学期,大三要实习,大四又要找工作,这样算来,我们根本没时间回家。好后悔啊突然,为什么要长大呢?”
“哈哈,说的也是,唉,总是要面临这一天啊,快睡吧,晚安。”
“晚安。”
我拉上被子,闻着棉絮里略带厚重的味道,转过身,陷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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