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觉得余华的作品《活着》和海明威的作品《老人与海》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余华是中国人,而海明威是美国人,两位作者分别属于两个不同的国家,所处的地域不同。《活着》首次出版于1993年,而《老人与海》首次出版于1952年,可见两位作者所处的时代也不相同。但是,余华在《活着》中塑造的主人公福贵和海明威在《老人与海》中塑造的主人公圣地亚哥却有着许多相似之处,他们的一生都充满着悲剧色彩,也一直经历着残酷的命运的打击,然而他们却都拥有着不向命运低头的伟大精神,也都拥有着时刻与命运抗争到底的伟大情怀。
余华在作品《活着》中创作的是死亡的命运悲剧,主人公福贵不得不依次面对着父亲、母亲、儿子、女儿、妻子、女婿和外孙等一连串的死亡悲剧,这是作者余华赋予主人公福贵的,然而这也是我们每个人所必须面对的,死亡是不可避免的,那么忍受亲人离去的痛苦也就在所难免。
海明威在作品《老人与海》中创作的是人生的悲剧,主人公老渔民圣地亚哥坚强地面对着一连八十四天都没有捕猎到一条鱼的命运悲剧,虽然这个经历是独特的,但是它代表着命运的残酷无情,同样具有普遍性的意义。
东汉·班固在《白虎通义》中记载:尧遭洪水,汤遭大旱,命运时然。可见命运或悲或喜,古今中外概莫能免。既然如此,当残酷的命运降临到我们头上时,我们又该如何面对它呢?我想这是我们每一个人都难以避开的现实问题。
“做牛耕田,做狗看家,做和尚化缘,做鸡报晓,做女人织布,哪只牛不耕田?这可是自古就有的道理。”
这是《活着》中的主人公福贵劝慰老牛耕田时所说的话,也是他的人生哲学。在书中,福贵并不是一个“硬汉”,他赌钱、嫖娼、当逃兵、听到龙二被执行枪决时吓得尿裤子......,表面上看起来他似乎就只是一个无赖而已。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说他和圣地亚哥一样呢?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在面对命运的悲剧和人生的苦难时所具有的乐观态度。我们不妨试想一下:如果事情发生在我们身上,我们又该如何去面对呢?
中国人民的忍耐性和坚韧性是极大的。虽然福贵算不上是一个铁骨铮铮的“硬汉”,但是他在面对亲人一个个离他而去时的那种韧性是极其强大的,他并没有因为命运强加在他身上的痛苦和悲剧而自暴自弃,更没有轻易地放弃生命,即使有时候活着比死亡更加艰难。试想现实中有多少人在经历过他所遇到的一连串命运悲剧后还能够依然保持乐观心态呢?
同样,在《老人与海》中,主人公老渔民圣地亚哥也是如此。在一连八十四天都没有钓到一条鱼的情况下,老渔民圣地亚哥并没有灰心丧气,在第八十五天,他又乐观的出海了。永不冥灭的希望和信心是圣地亚哥的人生哲学。
这一次,主人公圣地亚哥的运气棒极了,他不仅成功钓到了鱼,而且钓到的是一条身长十八尺,体重一千五百磅的大马林鱼。因为大马林鱼过于巨大,力量比老渔民都大,所以大马林鱼拖着圣地亚哥和他的捕鱼船往深海中走。即便如此,老渔民圣地亚哥依旧死拉着不放,即使没有水,没有食物,没有武器,没有助手,左手抽筋,他也丝毫不灰心。老渔民圣地亚哥经过两天两夜的战斗,终于杀死大马林鱼,并把它拴在船边,然后开始返航回家。然而,大马林鱼的鲜血却引来了海洋中的巨兽——鲨鱼,它们拼命地抢夺大马林鱼的尸体。虽然老渔民圣地亚哥用尽方法杀死不少鲨鱼,甚至到最后只剩下一支折断的舵柄作为武器,但是大马林鱼仍然难逃被吃光的命运。最终,圣地亚哥筋疲力尽地拖回一副鱼骨头。
在文章的最后,作者海明威这样写道:
在大路另一头老人的窝棚里,他又睡着了。他依旧脸朝下躺着,孩子坐在他身边,守着他。老人正梦见狮子。
海明威在《老人与海》中赋予主人公圣地亚哥的那种勇敢和坚持不懈的战斗精神,为我们成功塑造了一位可亲可敬的“硬汉”形象。正如他在书中所写的那样:
“一个人并不是生来就要被打败的,”,“人尽可以被毁灭,但却不能被打败”。
虽然福贵和圣地亚哥都曾经面临过极大地生命考验和人生困境,他们都曾经为了度过难关而与命运抗争到底;但是,在文章的最后,我不得不谈谈福贵和圣地亚哥的不同点。
在《活着》中,福贵和老牛在彼此生命的最后旅途中相依为伴,这两个艺术形象非常符合古典中国的人物形象。中国自古以来就以农业为主,农村和土地是中国文化的根源,哪怕时至今日农民也依然占据着人口的绝大多数,更何况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呢?因此,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和在土地上耕作的牛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中国人独特的艺术形象。
但是,在《老人与海》中,主人公圣地亚哥是与孩子为伴,以狮子作为自己精神力量的来源,这体现了他拥有一颗纯真的心。虽然主人公圣地亚哥最后仍旧没能捕捉到鱼,但是作者海明威这样处理却成功塑造了一个胜利的失败者,一个失败的英雄。这样一个“硬汉子”形象,正是典型的海明威式的小说人物。
两部作品中的艺术形象之所以会产生这些不同,我想这和中美两国的固有文化有很大关系,中国人向来以“家国”情怀为重,提倡乐观开朗的人生态度,在困境面前人们崇尚负重前行;然而老渔民圣地亚哥则非常符合西方个人英雄主义的理想人格,人们倾向于依靠个人的努力来改变命运强加到自己身上的悲剧。
至于为什么余华和海明威会写出这种类似的艺术形象,我想这和两位作者都曾经历过国家和民族的历史悲剧有着至关重要的关系。谨希望类似的悲剧不要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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