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丫头纠结以后,还是觉得趁脑子还在的时候写点东西为上,虽然脑子这会有些烧,不过谁也说不准这烧对“脑子”是好还是好坏。为她高兴吧,好吗?
下面是虚假回忆录,才过了十二个小时,趁热。
听不见时针在夜里踢正步的声音,闷在肚子里的痛袭来。
不是从外面来的什么刺激,而是肠子里酝酿出的什么突然如山洪爆发,想要冲出禁锢,像空气江河一样自由地奔涌,但后果是可能会使这个肠子的主人产生深不见底的恐惧,渗出冷汗,甚至昏迷于恐惧。她迷糊地睁开眼,然后迷糊地祈祷,千万不要严重起来,会好的,暂时如此而已。因为那种异样的闷,她决定还是去上个厕所比较保险,能有短暂安慰的作用。
萎靡地爬下床梯,下意识拍拍置物架上的感应闹钟,此时的她连发出六十分贝的声音或是吹个口哨都没了心力,又或许是不想吵醒时而翻身踢被的室友们。
刺眼的红色的数字显示夜里四点零五。她皱了皱眉,微微抬头看了看路灯照耀下微亮的天空和远方,无感。
摸着昏黑扭开门锁,露出一条同样昏黑的缝隙,伴随着轻吱声,少得可怜的光线从窗外浓密枝丫和混浊的双层过滤下透进来。
两个并排的白色按钮出现了呢,按下左边的,厕所亮了。她下意识用手背遮住了肆无忌惮的放射光,这时即使是平时看来昏暗的灯光也开始懂得了仗势欺人,这样令她措不及防。
蹲了有十多分钟,半正常,半拉稀。此时的她也说不准这是好是坏。
蹒跚地走回宿舍床边,突然的乏力贯穿了四肢,是有些虚麻了。不过,仍旧可以抱着不用去医院的希望,坚持一步步爬上床,心里碎碎念。此时有些迷信也难免嘛,这是让她暂时摆脱繁重恐惧的捷径了。
恐惧和疼痛,博弈着,时而你上我下,大多不相上下。
她试探着喊着室友甲,那是个她觉得可以依赖而大有经验的人。“小甲,小甲……”她也搞不清楚自己是否渴望得到微弱的回应,所以两声以后就怯懦得停止了。
依旧听不见时针踢正步的声音。
她突然意识到,宿舍并没有钟摆这类计时工具。但她立刻原谅了自己,何必这么敏感,生病时感官和大脑皮层功能失灵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还是专注于博弈。那种无以名状的涌动着的东西还是冲不破即便已经伤痕累累、增生遍布的肠子,无奈又可悲。可它是不在乎寄主主人的痛苦与否的,决定换种策略。更猛烈的进攻带着某种右翼分子的激情分裂成蠕虫一般在肠道里扭曲,搅动,那种涌动改变了对外方针,开始搞起了内讧。
可无论哪种,她无疑最大的受害者。
她有时真讨厌自己的拖拖拉拉,为此吃的亏还不够多吗?要经历多少次,你才能摆脱恐惧对你的控制,对麻烦的厌恶(这较之前者有些虚伪),它们都在浪费你的时间,孩子。
下定决心了吗?你可是自己的主人!她在心里默默强调着。
“小甲,小甲,小甲……”她渐渐提高了音量,”我肚子痛得厉害,可能要去医院了。”
小甲也处于迷糊之中,但却渐渐恢复了鲜明的正常意识,轻声惊讶一声“啊”,掀起被子准备下床,熟悉的经验感也开始苏醒。
”要叫醒她们陪你一起去吗?”
“不了吧,估计挂个水就好了。”
她到现在还是有些寄希望于迂腐的自我安慰。于是,顺势连抽了三四张纸,决定再去拉个肚子。
虚脱感阵阵袭来,然后是虚伪的绝望,直到决定不再执着于榨不出任何剩余价值的固执肠道,起身。
小甲已经约好了车,收拾好必需带的物品,并且提醒她带上身份证和医保卡。她抓起手机和钱包,悠悠地塞进了小甲的黑色布包里。那一瞬间,她突然感觉一丝欣慰和轻松,尽管疼痛扭曲了她的五官,但这种确定了就医目标的明确感和有序感好像赢得了自身与恐惧的博弈。
在小甲的搀扶下,她勉强走到了宿管站,却又立马在客厅的长椅上瘫坐下去。
小甲以适中的力度一遍遍扣响阿姨的门,“咚咚咚……”这敲门声在她耳边忽远忽近,像是小天使的脚步声。但疼痛感减弱时她又立马清醒了一些,觉得自己这么想简直傻里傻气。
正巧值班的阿姨是小甲姨妈的好友,于是跳过了和辅导员打电话请示的流程形式,直接放行。
这和上次是不太一样,她松了松眉头。一些流程形式什么的早该取缔了,对吧,不过表面上也是为了学生的安全着想,所以无法一概而论,但施行的人如果能够灵活变通一些也算是一个可爱的补丁了。
她甩了甩自己的浆糊脑子,决定还是当个正经的称职病人吧,别总七想八想。
出了玻璃门,呼吸着凉丝丝的空气,她感觉自己好像进入另一个结界。微亮的天还不足以具备让人眼接收一切风物反射的色光,所以远处树下的散落的那些可怜的叶子看起来就像是被垃圾车摇摇晃晃间无意识散落的弃儿。
她忽然同情起它们来,这时候的自己不也像是上帝的弃儿吗!她也不是故意想诋毁上帝,这时候她这浅白的想法也需要被原谅,何况上帝也不是全然无辜。
远处明晃晃的两个大车灯喧宾夺主,抢了微亮白日的舞台。白日大度,无感。
她眯上了眼,在小甲的搀扶下慢慢走进刺眼的光,坐入昏暗的车。
随着车子开始缓慢移动,司机开始了他的“小计谋”。有时她也觉得自己的心理过于黑暗,为什么总喜欢把别人都按进这功利世界的黑暗拼图里,即使是假想,也不太道德。不过管它呢,只要没说出口,社会道德就无权约束自己。
“我一接到单子就知道肯定是突然生病要去医院,唉,一定是吃坏肚子了吧。”
“唉,现在的小孩呦。”
他用可笑的坚定的语气自然地感叹道。
“她是肠胃炎。”小甲心不在焉地抛出一句,我也判断不出语气中是否是不屑多于感激。
何来感激这个选项,她感觉自己已经开始发昏了。
作为话题主人翁的她不想听这些没营养的关心和莫名自信的论断,而是在忍受疼痛的同时,专注于车载广播里正在播放的悬疑侦探剧。磁性低沉的嗓音,像是寒毛里渗出来的背景音乐,让车内更显昏暗。
“这时,元田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从头到尾只是一场伪造的连环杀人案。凶手并不是以红裙子为癖好特质锁定被害人,而是为了掩盖自己杀害的第一个身着红裙子的女性的事实,而设计了后面的几起案件,这样警方就会陷入重重迷雾,将重心集中在寻找被害人间的联系而不是与害人密切相关的人身上。所以,与第一个红裙子受害者相关的餐馆夫妇一定和这起连环杀人案脱不了干系……”
伪造的连环杀人案,她轻呵了一声,果然人们都习惯了先入为主,然后圈地为牢,坐在自己的安全区里念经,觉得自己正走在正确的路上,对自己和别人都无大碍,也就没什么负罪感。直到他们中的有些人跳出了圈子,才发现自己从前是多么愚蠢,对看不见的人和事造成了多坏的影响。
她虚弱地用余光扫了一眼司机,微漾起嘴角。果然,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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