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人浪费的生活

今早刷牙时，记起一把牙刷，它的刷毛几乎磨没，只剩一些灰黑的硬茬。与这牙刷相配的是一只瘪平的黄皮中华牙膏。使劲掐再挤出一点牙膏，这是一个老农的平常愿望。

那时村里家家户户门前几乎没有垃圾堆，更不用说是垃圾桶了。大便去附近的茅坑，小便尿桶里，积多了还是倒茅坑，这些都沤成了浇菜种田的肥料。……那时的生活不需要化肥，不需要农药，不需要饲料。田野里供给的，经过农人们的劳动，又回归了田野。

四年前，我在城里有了自己的房子。每天，马桶、水槽、热水器、洗衣机消耗掉大量的自来水。24小时通电的冰箱，每回做饭必须开启的油烟机，耗费了大量的电。它们与我的房子一样，理所当然地塑造出了通常模样的城市生活。

每天起床后，我挨个走遍房间和阳台，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到了夜里，再逐一关闭窗户，拉上窗帘。在搬入新居之前，我从未想象过这样日复一日毫无意义的“折腾”成为了我的日常。

我给这个屋子添置了不少的东西，为了添置更多的东西，我送掉了一些东西。为了添置更多的东西，我还想着送掉另一些东西。最近我想把家里的锅碗瓢盆都换掉，因为它们都太丑了。（或许再放个一百年，过去生活的记忆就会永远地在这些批量生产的廉价货上存留。只是，当岁月给予了它们这种生活的美感时，我已经不在。如今，我挺想念当年农村里家家户户用的大红公鸡的粗瓷碗，据说它已经成了收藏品。我也是想收藏一个的啊）这个愿望尚未实现，原因是没钱。

“没钱”这两个字，对于城市工薪阶层来说，它的意思是，要留着钱还房子、车子的月供，要留着钱养娃，要留着钱给父母养老，要留着钱准备应酬，要留着钱买与自己身份相符的打扮，要留着钱每年出游几回，要留着钱购买一些跟别人一样的摆设……要留着钱过城里人的日子。

有位朋友教诲我：不管有钱没钱，你都得说自己有钱。她用开玩笑的方式，告诉了我一个“老”城里人的生活智慧。

以物质的标准来看，我过着的是小康生活。但是，我这些年常常感觉到自己很穷。

有个笑话流传了多年：有位姑娘滑倒在垃圾堆旁，捡破烂的老太伸手把她拉起来，随口念叨，城里人真浪费，这么好个姑娘，说扔就扔了。

我觉得这个笑话是想说，城里人真的很浪费，有时候把自个儿都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