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观影呓

作者: K里姆森 | 来源:发表于2017-05-01 00:35 被阅读22次

    2017-04-03

    爱情是狗娘 (Love's a Bitch) 2000

    真喜欢多线叙事的电影,这次是三个相对独立的故事,以一次车祸才联系在一起,就像三条直线似不相干地相交于一点,时间跃过交点,直线就分道扬镳。

    内容太丰富,以至眼花缭乱,太多的点子可以延伸,太多的细节能够发掘,可它们就一晃而过了,似乎继续揪这些“小”就失了整个的“大”。这整个的“大”是什么呢,我以为是关于命运,以点题且贯穿全片的各种“狗”来诠释,好像还真就是“狗娘”一词最为合适了。人的命运同狗一样,以人的眼光来看,狗是一种随机生存着的生物,很多事情没法解释,哪条斗狗会在这场赌局中丧生?为什么钻进了地板的狗就不再听从主人的呼唤?震惊,拾荒老人好心搭救伤犬结果竟然……那养好伤的黑狗竟然毫不在意地咬死了老人的所有“孩子”。狗娘,bitch,不一定非是以辱骂的形式发出的,更可能是对荒诞现实的不解与困惑。恐怕以狗的眼光来看,人的命运是同样的随机。

    “要使上帝发笑,就把你的计划告诉他。”的确如此,有几个人能够真的过上计划中的生活?但是还有一个问题,倘若真存在计划中的生活,那它还值得过吗?无论如何,情感的“随机性”是打乱计划的“罪魁”与“恩公”。情感的随机,实际是指人之间的难以互相理解,错觉总是相伴,不切实的幻想,不可控的欲望,不肯跨过的心魔……我甚至以为沟通都并非解决之道,仅仅说一句“人与人之间需要更真诚的交流与沟通来相互理解”未免天真,真正真诚的沟通,恐怕只能放大痛苦,把各自独立的痛苦拷贝到每个人身上,于是每个人都背负了所有的沉重,“共情的安慰”并不能缓解实在的痛苦,有效安慰可能更多来自于虚假的沟通,或许要悲观地说,“人与人之间需要长期不断浮于表面的交流与沟通来相互减少沉浸于痛苦的时间”?至少至少,相互理解之前,总得先自我理解了吧?我也会想,相互沟通的要求对大多数人来说未免太高级、太盲目了,做到与他人交流之前,是否应该先试图与自己沟通?未做好准备的交流,最终只能引向理解失败带来的失望与冲突。

    回头来想,三个故事沾了剪辑的大光,因为当我回忆它们各自都讲了什么的时候,就发现其实都是很简单的情节。不过叙事的手段是的确高明,配乐也巧妙,有时镜头是手持摄像机拍摄的,于是颤栗的紧张感与现实的粗糙感就跃然眼前。车祸一段更是下足了心血去表现荒诞至极的紧张情绪。许多情绪是不能在一般影片中找到的,甚至会让我怀疑起整个动机:主流之外,拍这样暴戾又荒唐的一幕幕,究竟是怎样的居心呢?我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我在拿它同更加主流一些的电影作比较;但当我拿它同生活或人类命运本身作比较时,就会发现,现实世界与套路电影之间,隔着一百部《爱情是狗娘》。


    2017-04-05

    夜行动物 (Nocturnal Animals) 2016

    什么是中年危机?我以为,中年的痛苦,源于青年的不痛苦,就像二十岁不拔智齿,三十岁就仍要经历牙疼。然而智齿的优势在于,只要拔过就万事大吉了;有些痛苦,却无法根治,只能用时间稀释。中年危机则都是要有的,区别在于是否早早习惯,或是否做过准备承受,因而不会到了时间就突然崩溃。那么为什么都要有中年危机呢?因为人活得太长了。如果二十五岁是寿命上限,那么人的哲学一定不与今日同。但为什么又没有老年危机呢?因为人活得实在太长了。如果一个人的寿命没有上限,那么他在反复的痛苦与豁达循环之后,终将成神。

    说这些似乎和《夜行动物》没啥关系。谈有关系的就要涉及具体剧情。揪心的惊悚氛围做的很到位,因为导演根本就是把人性的恶拍在观众脸上啊,我简直分不清自己被剧情抓住是因为影片调度得精妙,还是因为犯罪故事本身被有意做得那么恶以至都有偷工减料之嫌。三线结合来看,一个较浅的解读,是复仇(revenge),这一点在影片中也有明示。可我总凭感觉认为 Edward 不是一个喜于制定精密复仇计划的人。可能整个故事只是对于软弱自我的悼歌,我倾向于这么看。与其说是对他人的报复,不如说是对自我的凝视,Edward 的小说首先是写给自己看的,是一种自我审判,其次才是写给前妻,这种做法,更多是寻求表达与理解,我不认为其中必然包含着强烈的报复心理。当然达成理解的结局,一定是 Susan 的悲悔。也许可以说,“复仇”这一概念也是相对于不同人的感受而存在或不存在的,寄送小说对于 Susan 具有复仇性质,对于 Edward 则无。即便说最后 Edward 未出现的原因是因为他不仅在心理上无法释怀,而且他的确已经死掉了,我也不会惊讶。

    看整个影片的感觉和《霓虹恶魔》很相似,画风中都透着一种“简约的奢华感”。莫非近年流行起了这种电影布置?后来再听说导演 Tom Ford 好像不是等闲人?搜了一下,是个“时尚设计师”(fashion designer)?又打开官网逛了逛——当然也不敢久留,才知道这“简约的奢华感”非空穴来风矣。


    2017-04-10

    喉舌 (Mouthpiece) 2009

    本是异常忙碌的时节,想要爽约,但毕竟报了名,又有亲切的邮件(错觉)提醒我,饭后便鬼使神差进了庄月明 P4 讲堂,来看这部三个钟头的纪录片。导演叫郭熙志。一个大的感想:生活——看不见!躲不掉!这点不展开了,若日后想得真切,找来影片再看一遍就是。但是网上好像找不到资源,今日一见,或成绝响。下面只谈其他零碎的感触。

    第一,深圳。向来对深圳有好感。也不能说向来,小时候对上海有好感,因为电视说上海有机械的拟真恐龙展览,便魂牵梦绕了;等对“恐龙”失了兴趣,已是初中,这时天上的云彩才渐渐变成深圳。但当时的好感,是仰视的,并且主要是虚幻的,与现在不同。深圳有生气,大有做一个世俗人无聊的乐趣,这乐趣足以消磨一辈子,——提醒将来的自己,我没说反话,说是“乐趣”,那就一定指乐趣。深圳是大城市,包含了整个大世界,可以看到生活的各个角落;在香港,就似乎难以看见这些,也可以说看见的或许仅非“深圳的”生活,但终究还是深圳的生气更舒服,——另一种意义的舒服,举个不大恰当的例子:有一头猪觉得固然每日焚香沐浴很惬意,但若要它选择,它没准还是要选在烂泥里游泳,游到身上腐掉,臭掉,最后死掉,然后说:“我终究是头猪啊!”这例子自然有不恰当的地方,但不必反驳,——反驳总是轻易的,大多没劲也没用——我只强调它恰当的那部分,聪明人则永远不会被带偏。想想在香港的生活,真的有如“焚香沐浴”,好得发怪;深圳电视台的办公室装潢也很大气,但里面的人与香港职场中的状态很不同,我总回忆起小学和中学时在母亲学校里的日子,很像,或许媒体人和语文老师也有一个另外的相似点:喜欢咬文嚼字,聊天中不时穿插些成语诗词,也显得别有趣味。说远了,在香港,能见到什么踏实的生活?即使是休闲,最多周末爬山下水,始终还是端着的。而且,我觉得深圳和台北的相似度甚至更大,这或许是受了杨德昌镜头里职场的影响。

    第二,基层警察与记者。警察和记者有一个优势,在于他们有机会接触人生百态,——这不是说他们每个人当真都用心接触到了,而是说他们如果有心的话,便能有这个机会。做记者的确容易迷茫,而且许多记者是不专业的,纪录片里也有体现。因为记者的报道,恰恰激化了群众的情绪;就像因为在拍纪录片,被记录者也或多或少会自我表演,——这是下一段会讲的。自然群众情绪的激化早有他们在社会中的积累,记者既无安抚情绪的责任,也无激化情绪的必要,但记者这一职业的介入就不可能不造成影响,在我眼里,记者的地位永远是有一点尴尬的,即使他们代表了自己心中的“正义”。至于基层警察的优势,很巧,昨天刚读了几篇阿乙的小说,艾国柱先生的第一份工就是民警,因此也积累了无数的素材和贴地的经验,后来的小说题材也几乎围绕着各式的案件。总之,警察与记者的职业,在我看来都是无聊至极又丰富至极,“无聊”和“丰富”不是正反两极,而是同一极,只是不同的视角。

    第三,纪录片与真实的距离。几乎是个悖论,以人为题材的纪录片,旨在还原真实;但绝对的真实永远不会呈现在镜头中——除非偷拍。之前看过两期“锵锵”,请的纪录片导演徐童,徐导拍过有名的“游民三部曲”,其中又以《算命》为著,惭愧的是我都没看过,将来却也一定要看。为了拍摄纪录片,他直接住在了“游民”当中,以同样的生活状态生存着,在外人看来,“游民”的生活很不堪,也不值一提,可一旦和他们一样“不堪”地生存下去,交了朋友,就会发现这生活也能过,且自有他们的乐趣在其中。这时再拿出摄像机来,拍出的人物就更接近真实的一面,而少了表演性质。《喉舌》中,太多的人躲避镜头,也太多的人不时张望一眼镜头,这时,就没所谓“绝对真实”了,包括说出的话,也一定先经过了一次“自我阉割”;就和面对记者的小贩一样,突然增了底气,能表现出“愤怒”了。徐童坦言,只要镜头一戳,人们就会不一样,他用了一段老人“上访”时的谈话作证,平时的平民并不敢这样和“领导”叫板,但因为旁边有个扛摄像机的,他就忽然能理直气壮地谈论自己的诉求了。

    第四,剪辑。全片三个小时,确实长了点,虽然这个长度我可以接受,也很开心地观看,但片名叫“喉舌”就有些偏,或许起名“媒体人的生活”更合适。欲凸显“喉舌”二字,则剪成90分钟似乎更有力。我有些害怕和太多人一起看电影,出于对他们耐心耗尽、心不在焉的担心,中途陆续有人离场,前面也有人左斜右躺,讲道理这些现象很正常,我理智上理解、也觉得没什么,但心理洁癖改不掉。另,“洁癖”作为一种病名,“洁”字的使用不是很恰当,易引诱没病的人装病(比如我),假疾装成真疾,小症化成重症。

    第五,喉舌以及政治。这才是影片的重点,没时间了,——其实是根本没想明白吧——就不多说。我很希望能思考出个结果来,总的来说以为是“想”和“做”的关系问题,或许再加上“说”。它们总是被颠倒,分不清主次,还有作为主体的人的职能分配。说点隔靴搔痒的吧,身处游戏中,面儿上的规矩还是要有,且于现在的形势下不能轻易破坏掉,很多官腔是无法避免的,只要境界修炼得高,官腔也是枪,也能做到指哪打哪,有的地方也会想起《人民的名义》,虽我只看了五集。而且媒体人的身份和保安的身份其实很相似,保安说“不要为难我们”,若保安一心维护外人的正义,不“像狗”一样保护“主子”,那他们马上就失业且滚蛋了;中国记者的“主子”是党,那如果记者不按照“领导重视”、“群众关心”、“社会热点”这三个“基石”来做报道,那“立马滚蛋”也是可预见的。作为党媒,没有理由不做党的喉舌,在这一层面上,一切都是合理的;不合理之处要向上一层寻找,比如:为什么只存在党媒?现实是:∀记者,记者=喉舌。想要抗争,得先辞职,若不辞职,就得像国内的民权律师一样,夹缝中求生存,且根本看不到“上一层”改革的希望,于是或者失败,或者在监狱中失败。

    第六,时间与死亡。倒数第三幕是葬礼。后来,每次看到影片中有葬礼的镜头,我都像陷入沼泽一样。你还会经历多少次?不能再想下去。有许多念头,是自觉绝对不能触碰的。应永远被尘封,直到它们自行跑出来,吓你一跳,然后复归平静。


    2017-04-30

    海边的曼彻斯特 (Manchester by the Sea) 2016

    大概……我想自己是已经好久没有见到雪了吧,冬日的风,彻骨的寒……我想自己是已经忘记这种感觉了吧。

    Lee 的声音,飘出喉咙,声调全然是平的,平得直让观者的心也一同死去。这绝望,起初,我以为是《局外人》式的过分冷静;但我错了,恰恰相反。这世上共有两个极端,《海边的曼彻斯特》是另外的那个极端。看的时候,我总想着,想着米卡坐上押解的马车后,年青的卡尔干诺夫回到屋中长久地哭泣着的情形。

    “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呀?这以后,还怎么做人呢!”他杂乱无章地感慨着,心情悲苦忧郁到几乎绝望的地步。他在这时候甚至都不想再活在世上。“值得活下去么?值得活下去么?”这位痛心的青年人叫嚷着。

    ——陀思妥耶夫斯基,《卡拉马佐夫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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