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名为杜审言,吾名杜甫。
人的一生原来那么长,老年时回忆起来,是真是假,就连自己也分不清。可有时候又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就像我跟太白兄一起度过的时光。
没错!我!杜甫!就是太白兄的小迷弟!世界上没有谁能比我更了解他、更喜欢他!!(不接受反驳!)
在我少年时,因为我父亲的官爵,街坊邻居都对我谄媚不已。我读书早,自小好学,旁人自然夸我天资聪颖,将来必成大器。
这些话听得多了,我便自以为我天下无敌,将来文坛第一非我莫属。
可谁知,我的死对头竟不屑地撇过脸道:“就这?就这?你比人家李白差远了,呸!”
李白?我一头雾水,问:“李白是谁?”
死对头作捧腹状,夸张道:“佩服!佩服!未来的天下第二竟连天下第一都不知道是谁,我真是佩服至极呀!”
听了他的话,我把父亲教我的文明礼仪全都抛至脑后,吼道:“李白才没有我厉害呢!”之后便气呼呼地跑回家去。
晚饭后,我还是按捺不住我的好奇心,问我父亲:“父亲,李白是谁啊?”
父亲立马露出向往而欣慰的神情,慈爱道:“李太白啊,真是后生可畏啊!你可要向他看齐啊!”
我一脸黑线:敢情我还真不如他?
我还真的不如他。
他五岁时能诵读小学课本,而我那时只会爬树斗蛐蛐;他十五岁时已为大多名流称颂,而我还囿于一方天地;如今他已名满天下,我却还以杜审言之后自居。
当真是人外有天、天外有人啊!
那时我对他产生了一种复杂的心理。我觉得他了不起,他的才学我由衷钦佩着;可我又有些不服气,想着我总有一天会超过他。于是我便努力读书写字,他二十四岁负笈游学,我便十九岁辞亲远游。
临行前,父亲赐字子美,与太白毫无关系。
哼,总有一天,他会成为我之下的伟大诗人。
可心底有个声音愈来愈大,它说:我想见见他。
我在晋(山西)时,听闻李白四处不顺,干谒无果,我有些担心。他向往的长安,想必是个繁华美好之地吧。
在外蹦跶了四年,涨了不少见识,写了许多诗篇。如果李白能看见该多好。
二十三岁时,我回乡参加乡贡。李白献赋谋仕,许多人说他是个名利小人,可我却相信这其中必有难言之隐。
乡试顺利,进士落地。我的满腹才气再也经不起众人吹捧了。而李白写《蜀道难》,字字珠玑,深得我心,贺知章称其为“谪仙”。
我落第之后,父亲做了兖州司马,我与好朋友苏源明一起到齐赵平原漫游,过了几年裘马轻狂的逍遥生活。趁年轻,尽管浪!听源明说,李白得玄宗赏识,任供奉翰林,一身傲骨,可使力士脱靴。
我继续快意恩仇,而李白被赐金流放。我希望李白可以来洛阳,好让我与他见上一面。可中州之大,他来洛阳的可能性小之又小。
后来我才知道,李白真的来了。
洛阳牡丹名动天下,想必他也心动了吧。
所以那天我沐浴更衣,吩咐丫头们给我整了一个风流的发髻,衣裳皱着处也被我小心翼翼抚平,惴惴不安地前往牡丹园。
我终于在花园深处见到了我日思夜想的人。
他一身素衣,腰间佩剑,斜倚墙壁,闭着眼睛,边喝酒边击掌唱歌。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
他脚下花草盛放,头顶青天白日,脸上已生皱纹,却仍旧英俊;微风吹拂,他衣襟飘然,仿佛仙人。
我的心怦怦直跳,突然觉得穿这么多衣服好傻好热。
他睁开眼睛,我弯腰作揖道:“敢问阁下可是太白仙人?”
“哈哈哈哈哈,仙人不敢当,青莲李太白是也。敢问阁下是?”
“少陵杜子美。”
“哈哈哈,好,好一个美男子!来!喝酒!今日一醉解千愁!”
我脸色微红,他把酒囊递给我,我们并肩而行,同游牡丹园。期间畅谈诗文国策,直至日落西山。
分别前,他拉着我的手对我说:“子美兄,实不相瞒,我并不会识人,居长安时就经常上当受骗。但今日一见,只觉你胸中气象万千,必成大器。你若不介意,我们下次一起出去玩好不好?”
我重重点头,反握住他的手说:“好啊,好啊!”
他捋了捋胡须,沉吟片刻道:“你等我来信吧!”
“必得恭候!”
我醉酒的脸微微发烫,白日里的畅所欲言于脑中挥之不去。
决定了,以后太白兄就是我的偶像啦!!耶!!
自遇太白兄后,我再也不和源明出来玩了。有了偶像,也就有了追赶的目标。那样有才情之人,尽管无可比拟,但我也要尽力向他看齐。
自进士不第以后,我整日玩乐喝酒,以期忘掉心中的苦闷。如今太白兄暂时被流放,我们的梦想,我也要尽一份力才好。
从初夏闷到初秋,终于等来了太白兄的邀约信,不过此次见面却是在开封。好在离洛阳不远,我读了信,立即纵马赶去,心中幻想着我与太白兄的“甜蜜约会”,开心得不得了。
胡乱喝了一通酒太白兄提议道:“如今初秋,猎物都膘肥体壮,打猎再好不过,我们去打猎如何?”
我放下酒壶,拍手道:“再好不过!”略一思索,又道:“可开封这里好像又没有什么适合打猎的地方啊?”
“我们去找仲武兄可好?仲武兄如今在大泽湿地,前两天来信说那里的猎物可肥美了!”
太白兄去哪,我就要去哪!我赞同道:“好!”
于是我们骑着马,向东出发了。经过杞县、睢县、宁陵、到达商丘,从商丘往北,直到山东地界,抵达大泽湿地。从前不知仲武兄究竟是何方神圣,没想到竟也是个才情万千之人!除了仲武兄外,还有贾至,他是这片地方真正的主人。一说去打猎,贾至就来了兴致,喊上一大帮随从,组成一支浩浩荡荡的马队,我们就出发啦!
仲武兄骑射最好,常年生活在此,沟沟壑壑都了然于心,走在马队最前面带路;太白兄紧随其后,见仲武兄射杀猎物,拍手叫好。至于我,当然是同太白兄并驾齐驱啦!
大泽湿地猎物众多,我们没走多远就挽弓抽箭,扬鞭跃马,奔驰呼啸起来。仲武兄和贾至还带来几只猎鹰,也像闪电般蹿入草丛。箭声响处,猎物倒地,大家齐声叫好。
猎物不少,仲武兄说在草地上烤着吃最香最鲜。但贾至说早就在城里备下了酒席,思量一阵,太白兄说:“那就去城里吧!带上猎物,让小厨房烤着吃!”
“好!”
几杯酒下肚,太白兄诗兴大发,初见时的《将进酒》,如今也终于完成。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我看着那人光芒万丈,微微动容,就要落下泪来。太白兄仕途不顺,空有抱负却无法实现,让人扼腕叹息。仲武兄也有难言之隐,上扬的嘴角也有微微苦涩。人生在世不称意,欢乐又能几时呢?于是我收起我的失落与不满,举杯痛饮。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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