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烟

    他揿灭了烟蒂，接着，又点燃了一支。

    将它夹在手指间，往嘴边送。手指将烟送给嘴唇，香烟亲吻着嘴唇，内心却给了肺。他望着烟雾袅袅上升，望着它静静燃烧。烟雾朦胧在耳边，好似在抚摸父亲的脸颊。习惯地揿灭烟蒂后，他好似感到了一阵痛快。

    每逢遇上朋友，礼尚往来，问候的方式莫过于递过一支从盒里抽出的新烟。接过后转过身去，烟也随手夹在了耳边。渐渐的，烟却成了日夜不散的朋友。它总是会飘忽散在唇边，却凝住血液。

    不知何时起，我不再约束父亲的烟，而它却成了弟弟的管束对象。父亲又一次坐在沙发上，如从前一般抽出一根没有任何折纹的新烟，点燃它。随后吐出一圈一圈的波纹。动作娴熟如同往常，吐出的一口烟却在变。一口烟，不再是一口烟了。此刻，氤氲烟雾模糊了父亲的容颜，却深刻了他的皱纹。透过父亲的眼角眉梢，我似看到了另一个人影，他有着与过去父亲一样的容颜，只不过随着他烟龄的增加，多了几分岁月的痕迹。从哪时起？我并不去抢断他耳夹的烟，任由着他吞云吐雾。我变了，弟弟却变成了我，他像代替着我的位子似的，像在接着我没有完成的任务。但我看到的已不仅仅是烟对父亲的影响，而更多的是父亲对烟的依赖。从前是依赖身体需要，而此时此刻是依赖于精神上的渴望。抽一样的烟，吐出来的却是不一样的世界。那可能是一种解脱，也许也是寄托。

    烟又把他笼罩，忽隐忽现，好像更看不清了。我更看不清父亲的内心了。时间将人的回忆切断，像风筝断了线，像心脏断了电。他抽着烟，体验着短暂的快乐，回味从前的喜悦。这就是一直戒不断的原因其一吧。回忆就是一种瘾，让人无法自拔。烟消失的没有痕迹，就渐渐在空气中抹去。在他指尖弹落的烟灰，从空中下落，也显得如此寂寞。夹在嘴边的半根烟。燃烧完的是过去，留下来的是将来。

    父亲熟悉的揿灭了烟蒂，接着，又点燃了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