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独

连续下了半个月的雨，今天终于停了一会儿。我们开着车子回老家度周末。这是一条蜿蜒在延绵丘陵里的一条水泥路。坡路连着弯路，加上看到几处的山体滑坡，所以开的有点慢。

后面一辆黑色大众赶上来，我靠右让行。对方鸣笛表示感谢，我也鸣笛示意不用谢。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一个弯道里。

大概过了五分钟，再次看到那辆大众车。原来前面山体滑坡堵住了去路，主要是一颗大杉木横躺在路面。大众车下来一个男人，正在观察。

我也下车观察一下，原来是我们村里的严医生。他在县医院的肛肠科。他妻子是我的小学启蒙老师，林老师。在经过他车子的时候，看到林老师正在车里，抱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孩子。

我跟她打招呼，林老师还记得我。然后我说这孩子是谁呢?林老师说是她的儿子。她眼神满是慈爱，小心翼翼的调整着孩子脖颈下的围兜。虽然满腹疑虑，但是觉得再问下去很不礼貌。就说要到前面去看看情况。

看过之后，我们认为只要锯断这颗杉木，然后移开就可以通行了。我家里有一个油锯，马上打电话让我爸带过来。不到二十分钟，就通车了。

回家我问老爸，林老师怎么有个这么小的儿子啊？她儿子不是二十多岁了吗？

老爸说:“原来那个大儿子死了，现在又生了一对龙凤胎。她家婆也去帮她带孩子了。这次应该回来接她家婆去城里。”

到今天我才知道有这么一档子事。林老师的大儿子本来今年有二十多岁了。五年前，刚考上大学，还是一个很不错的一本学校。刚拿到录取通知书，就回他外公外婆家玩。

住了几天之后就急着要回家，拉着他小舅舅送他。可是没曾想，由于疲劳驾驶，他舅舅打瞌睡，把车撞在了路边的护栏上。护栏直接从副驾穿透到后座的玻璃。他就坐在副驾上，当场死亡。他舅舅万幸，没有致命伤。

这一场车祸就这样毁了整个家庭。林老师本来在县中心小学任教，为这个事，办了离退。一直沉浸在悲痛中难以自拔。而他丈夫严医生从此也不再跟他小舅子家来往。

前年，林老师虽然已经45岁，但毅然决然的决定做试管。在做试管的时候还有分歧，林老师想做个女儿，而林医生却要儿子。僵持不下，最后决定做个龙凤胎。

虽然如今医学发达，但是顶着高龄之躯，再度怀孕，而且是龙凤胎，这简直是拿生命去赌。其中痛苦和后期的养育让一般人无法理解。

妈妈在一旁说，她可以理解。人活着就是活个希望。孩子就是继续活下去的希望。

我不觉陷入沉思，我们8090这一代人大部分都是独生子女。一个孩子就是一个家庭所有的希望，而人间的旦夕祸福谁都难以预料。在中国，现在有多少失独家庭呢？林老师或许还是不幸中的幸运者，用生命做赌注，用后半生的辛苦做代价，换来了一个希望。而那些失独老人呢？那些没有条件再生育孩子的中年夫妻呢？不敢想象。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