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独

秦风打电话回来给灵儿说：“亲爱的，今晚你先睡了，我不回去了，这会正在陪客户。估计后天才能回来。”灵儿对着电话发脾气，“不回来，永远别回来，整天忙忙忙。”话还没有说完，那头就传来电话的嘟嘟声，秦风挂了电话。

灵儿躺在床上想，秦风这会干嘛呢！他真的是在陪客户吗？还是在陪别的女人。灵儿的心乱了，手里的书拿起来又放下，来来回回重复着这些动作。家很安静，自从（狗）毛毛被卖掉之后，这个家就只有灵儿一个人了。她常常一个人在房子呆一天，一整天都不说话，追剧，看书，或者在房子里转来转去。

秦风对灵儿很好？嘘寒问暖，每天即使不在家也打电话回来很多次，告诉灵儿该吃饭了，该出门了，或者让她出去散散心。灵儿只是嗯，哦。

灵儿有种感觉，自己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有时候她总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很虚无。

她经常一个人坐在桌子前面画画，画里的人很多都是扭曲的。她告诉秦风，这是她自己的灵魂。

秦风总以为她在跟自己开玩笑，总是会摸摸灵儿的头，亲吻她的额头。

灵儿有时候会问秦风，如果有一天我疯了，你会养我吗？秦风总是会斥责灵儿乱说话。

现在的灵儿会常常想起过去，想起那些年，那时候他们一无所有，但是却时刻相依相偎。

她总是在秦风面前悼念那些日子，悼念他们在风雪里前行，为了30块钱，发一天的传单。会为了一千多块的工资，忍受领导的谩骂。灵儿说，秦风我总觉得那时候自由，现在好像没有了自由，总是觉得待在笼子，飞不出去。

秦风有时候很温柔，有时候很暴躁。在灵儿念叨这些的时候，他总是沉默，偶尔还会反抗说上一句，你越来越神经了，真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灵儿却不生气，只是看着秦风笑，悄声说，原来连你也不懂我了。

三十多岁的灵儿依然很美，优雅大方，容颜俏丽，有很多男人爱慕。

可是灵儿总是待在房子里，一年也出去不了几次。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站在窗前等待秦风回家。

最近秦风经常夜不归宿，留灵儿一个人在家。

秦风不回来的时候，灵儿就会整夜失眠，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或者坐在阳台上抽烟，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走过夜晚，天慢慢的变亮。她才能从焦虑中走出来，迎着太阳微笑。

秦风不回来的日子她几乎不睡觉，很困的时候，她就自言自语。跟自己说很多话，有时还会笑出声来。灵儿笑的时候，像牡丹盛开的样子，很美。

秦风回来那天，她会很早上床，躺在床上看书，这时候的她跟平日里在房间里的她完全不一样。这时候的她看起来很正常，像个人。平时的她很诡异，像个妖，不食人间烟火，又贪恋红尘放不下情丝。固执，执着，把自己放在痛苦里煎熬，却脸上挂着笑容。

每次秦风回来，灵儿都会要求秦风跟她做爱。她眼睛瞪得很大，看着身上的男人，手抚过秦风的脸颊，吻落在男人身上的每一处。直到他把她按到在床，给予她猛烈的冲击。这时候的灵儿会叫得很大声，叫声像极了猫，充满魅惑又夹杂着一丝凄凉。

灵儿的脸上始终挂着笑容，有时候有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可是她的笑像是一张面具，始终在那张脸上绽放。秦风离开灵儿身体之后，灵儿就会蜷曲起来，窝在床角，很快睡去。

秦风总是偷偷的亲吻着怀里的女人，然后替她裹好被子。然后悄悄的下床，站在阳台上，看着远方。不知道她啥时间才能好起来呢。自从孩子丢失之后，她就成了这样子，已经六年了 。

灵儿忘记了关于丢失儿子那段记忆，变得患得患失，常常忘记很多事，又好像活在另一个世界，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会一个人自言自语很久，或者呆坐一天，有时候又会喋喋不休的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她常常问秦风有一天我变成疯子了你会不会养我。

每次秦风都转过身抹掉眼角的泪，把她拥入怀中。灵儿，我会养你一辈子，你快好起来吧！

床上的灵儿已经睡了，秦风看着身边的人儿，又想起那些年三口之家的幸福，眼睛有些湿润。他爬上床，躺在灵儿的身边，把她抱在怀里。睡梦中的灵儿下意识又向他怀里挤了挤，又安静了下来。右手紧紧的扣着他的左手。好像只有这样才会安心，所有的一切都是无意识做出来的。

灵儿以前不是这样的姑娘，她像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人，一直很努力的工作，心有大志向。即使住在几平米的出租屋里，她也工作到很晚，研究不同的挣钱门道。

她说只要努力，总会过上好日子，到时候就可以把儿子接过来一起过。享受天伦之乐，秦风记得那时候灵儿的笑容，很暖，暖的人心都化了。

他们会在那张随时会塌陷的床上窃窃私语，轻手轻脚的做爱。

他们在一起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一起幻想有天可以住大房子，然后整晚抱着儿子睡觉。想想都觉得幸福。

那时候他们年纪很小，两个孩子因为爱和责任在努力的为另一个孩子创造更好的条件。

生活一点一点的变好。灵儿的婚庆公司规模越来越大，手里的钱也越来越多。他们终于买上属于自己大房子。

那一天是冬日，天气很冷，秦风和灵儿在那空荡荡的房子里呆了一上午，不停地规划着未来，和设计着自己的家，脸冻的通红，手冻的僵直，两人也没有在意。

脸上绽放的笑容美极了，那是幸福和满足。

也就在那一年他们的生活发生了变故，灵儿变成了现在的模样。所有的幸福都成了泡影。

他们的儿子丢了，就在那个干冷干冷的冬天。孩子去村口买好吃的，然后再也没有回来，爷爷奶奶久等孩子没有回家。跑去找寻的时候，孩子已经不见。

在村子里找了整整一夜，也没有丝毫踪影，灵儿回到家的时候，嘴里只剩下一句话，秦豪妈回来了。

秦豪终究没有找回来，全家人没日没夜的找了整整几个月，没有一丝音讯。警察局那边也没有丝毫消息。

灵儿突然就疯了，很久都不说一句话，张口就喊豪子，妈回来了，然后痴痴的笑。

秦风就在那一夜白了头。那一年秦风28岁，灵儿，27岁。

那一年的冬天一直没有下雪，一直到过年，都没有一场雪，冷的要命。灵儿经常坐在村口直到傍晚，秦风把她背回去她才会回家。她的手和脚被冻的生了脓，她也没有感知。

秦风的父母整日整夜的抹泪，眼睛越来越模糊，差点瞎了。要不是秦风跪下来求他们好好活着，老两口应该早都去了。

大年三十晚上，灵儿破天荒的说话了，她告诉秦风，自己找到豪子了。明天一早她们就能团圆，秦风只当灵儿说胡话。谁知道大年初一那一天，灵儿喝了农药，要不是秦风发现的早，灵儿应该早都没有了。

灵儿被救回来了，活过来的灵儿失忆了，她忘记了丢掉儿子的记忆。脑海里只剩下她和秦风的记忆。只是整个人都变了，变得神经兮兮，很敏感。要是有人说起孩子的时候，她就会莫名其妙的流眼泪。

有时候她会问秦风，为什么我想到孩子会心痛。秦风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会过去拥抱她，沉默不语。

时间久了，灵儿便不再问了，她又开始问秦风，要是有一天我疯了，你还会养我吗？

秦风每次都会说，养你，把你养到老。然后灵儿会开心的笑。灵儿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无法真正的开心，每次笑的时候心就会痛。

这时候的灵儿与常人无异。只是不喜欢与人交往，总是一个人呆在房子里。一呆就是六年，除了秦风闲时带她出门，她几乎不出门。

她总觉得自己丢失了什么，可是怎么也找不回来，然后变得焦虑，暴躁，甚至疑神疑鬼。整日盯着秦风，总觉得秦风有了别的女人。在灵儿对秦风发脾气的时候，他从来不回应，只是安静的坐着，看着灵儿，等她停下来的时候，过去拥抱她。

得到秦风的拥抱，灵儿就会变得温顺，很快就会忘记刚才所有的不快，缠着秦风的样子像极了小孩子，很可爱。

以前的灵儿不是这样，她总是好强，不会撒娇，不会示弱。这样的灵儿让秦风更加的心疼。

不得不说秦风是个好男人，即使灵儿变成了那样，他也从未放弃她，这些年他不仅要照顾父母，还要照顾灵儿。

三十多岁的男人，看起来像个小老头，要不是他有一张英俊的脸，那真的成了老头了。秦风头发半白，他甚至懒得去染成黑色。任由别人把他看成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这些年，秦风把他们的婚庆公司做的有模有样，光分店就开了五家。这六年他一边赚钱，一边找儿子。直到现在儿子还是没有半点消息。

秦风叹口气，把怀里的灵儿抱的更紧，头抵在灵儿的后背，小声地哭泣。

生活还在继续，早晨起床秦风依旧开着车子离开家，灵儿依然站在阳台目送他离开。夜晚站在阳台上等他回来，在他不在的夜晚，整夜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