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迷上了网上流传的一系列视频,讲的大致是日本厨师如何把鱼鲜剥皮去骨——足以成为一片片完整的一丝不漏的刺身,三两侧目中,看着晶莹剔透的比目鱼片、鱿鱼片和赤贝块静静地躺在砧板上,我对大和这个民族浮想联翩。
直到我真正踏足日本岛,已然是二月份的事情了。
小樽市某餐厅。
外面刚刚下了一层薄薄的雪,等风不那么急的时候,我们在一间不大的餐厅落落脚。店堂很小,和敞开式的厨房打通;我脱了鞋子上二楼,木地板、膝垫和矮桌板——经典的榻榻米展露眼前。这时候暖气开得很旺,餐点也是三三两两地上齐了:依次是烤熟的青鳟鱼,一对烤元贝和贝肉煮的味增汤,还有由飞鱼、三文鱼、响螺肉、牡丹虾和扇贝组成的刺身拼盘。
用完餐,隔壁桌的游客看着生鲜的大虾难以下咽,飞鱼和各种贝类的残骸尚有余两,便估摸着让厨师把这些生鲜煮成汤水,毕竟不能白白浪费掉这一盘的珍馐。
普通话与英语都难以沟通,于是我问年轻的女店员要了一张白纸,用圆珠笔画了以下东西:刺身盘,一个箭头,冒着热气的水,一个箭头,盛在炉火上的热锅,一个箭头,最后写上一个大大的“汤”字。我天真地认为,“汤”这个字,中文和日文应该相差无几。无奈,年轻的女店员看了之后扑哧一笑,然后是长达十秒钟交叉着挥手——我想,那大概是否定的意思吧。
后来我的导游告诉我,飞鱼在日本人眼中是不允许熟食的。
去往浅草寺的旅行车上。
横滨某酒店的十八层,清早的时候拉开窗帘,这个城市已然是白茫茫的一片了——在这几天的旅程里,太阳像是怀揣这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似的,朝九晚五般避而不见——倒是诸如阴天和雨雪,常常在顶上来回晃悠。纵然旅客们一路乞求,但不幸的事情还是延续到了东京:在浅草寺的门前,雨夹雪残酷无情地把我们挡在车门外。
但是,千里迢迢来了,还是要完成这重要的一程。
导游提醒游客们尽量带上自己的伞,实在不行在街上商店门口购买,一团混乱之中,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司机先生的行李架上不是有几把伞么。”回想起来,放行李的时候约莫的确是看见过这么回事。
导游马上用日语和司机先生沟通,却换来了不近人情的否定的答复。导游说,日本人有时就是这么死脑筋的。游客们纷纷用中文咒骂司机。
银座某十字路口。
我和母亲为了找到去有乐町的路已经乱成一团了,手机地图这时候却出了岔子,在银座自由行的每分每秒都是弥足珍贵的,偏偏因为双方蹩脚的语言问题而寸步难行。在相继找了几个日本人问路以后,得到的除了摇头还是摇头,我几乎要放弃了。
这时,母亲逮住一个手握雨伞的老龄人,一开口,仍然不会讲中文。
我试探性地问了一句:“Where is the MUJI(无印良品) store.”
日本人:“MUJI?むじるしりょうひん?”
我当然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隐隐约约听出来两个名词:一个是muji(英文发音),一个是前缀是muji的日语单词,用字母拼出来大概是mujiluxi。
我强调了一遍:“MUJI!”
日本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听起来大概是他只知道mujiluxi,而不知道无印良品的所在。
我俩不着调地东一句英文,西一句蹩脚的中式日文,别提有多么狼狈——但是对结果仍然没有什么帮助,我直直地望着远方的蓝色路标,转身和他说一句日文的谢谢,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怎料,老人叫住了我,仔细思索了几秒,摸了摸浑身的袋子,问了一句:“Paper?”
我找来一张便利贴塞给他,旋即,又把笔也给了他。
他在上面写了“無印良品”四个字,我马上就明白了个中含义,急匆匆地指着这四个字:就是这里,就是这里!
和老人告别后三分钟,我们到达了目的地。
我当时的想法:
日本人的严谨大概不仅仅是严谨,还有他们秉持一生的原则:在烹饪食材上的原则,外借物品的原则,好人做到底的原则。建立在原则之上,对一切细节的坚持,对成品毫不马虎——优秀的工业设计,有秩序的工作生活,环境生态的臻臻爱护——日本人的严谨,大抵如此。
在战败之后迅速崛起,日本正是靠着这股憋屈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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