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旁边不远的地方有一处养猪场,小伙伴们把那个地方称作“猪棚”。这个称谓自然不是指某一间猪舍,而是那一大片灌木场地的总称。在猪棚,我们度过了许多快乐的童年时光。
养猪厂三面濒临着猪棚湖,只在一边与人家的菜园子相接。起先这儿原是一个小山包,中间高,四周低,推土机将小山包的坡顶推平了,在上面建了几排猪舍,这儿从此便热闹起来。猪场的土地看上去很坚固,大多是那种接近石头的岩土,洋镐挖下去往往将人的手臂震得酸麻,可见地表的坚硬。春天到来的时候,这里到处长满了黄荆条。黄荆条开着蓝色的花信儿,煞是好看。一人多高的黄荆条长得郁郁青青,遮天蔽日,微风过去,那些荆条儿一起摆动,仿佛亭亭玉立的少女在扭动着柔韧的腰肢。
小伙伴们常常折了几根黄荆条,把它绾成圆形草帽,学着电影里的解放军把草帽戴在头上,很是威武神气。大家在密林里穿行,捉起了迷藏。也有裸露的土坡上长满了蘑菇,那是农妇们的最爱。在这一片土地的最高处矗立着一座水池。每当旱季来临的时候,猪棚湖旁边的一处泵站里便开始抽水,清澈的湖水便源源不断地流向那座水池,水池里的水借着高位差又流向水渠里去,四通八达,水流最终汇向各个田间地头。一些大孩子经常在那水池里洗澡,对于我们那些小一点的水性并不太好的小伙伴来说,只能在一米来深的水渠里徜徉了。
从水池高处顺着坡势往下,走出约百米能看见一棵高大的桑树。在桑葚成熟的季节,大家往往争先恐后地爬到桑树上去,抢占最有利的位置,歆享坐在树上边采边食桑葚的快乐。菊子是个女孩子,可对于爬树她一点不怵,像只敏捷的猴子,嗖嗖地向上蹿!她们家四朵金花,她父亲一直想生个儿子,终于不能如愿。老男人常常逢人便感慨地说,我家菊子要是个男孩子就好了!
那是大集体的时代,母亲被分配到猪棚场里养猪。我们常常看见她担水、铡料、喂食一刻不停地忙碌的身影,聚精会神地蹲在一边,好奇地眨巴着眼睛,看母亲在一口大铡刀前将一把把青秀的薯藤铡成碎渣儿。猪舍里的瓦缝上时常见到一两处鸟窝,我们沿着高高的隔墙爬过去,听着身下肥猪哼唧哼唧的叫声,忍着难耐的猪粪臭气,伸出小手往毛茸茸的鸟窝里一探,四五枚麻楞楞的鸟蛋便捧在手心了。
到猪棚湖里钓鱼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在湖边的青萍之末,小心翼翼地将挂着蚯蚓的鱼钩儿抛过去,看浮漂端端正正地在水中浮起。很快那浮漂在水上开始有节奏地颤动,我们的小心脏也跟着一起跳动了,忽然浮漂一下沉到水底,说迟时,那时快,用力地一掣鱼竿,一条小鲫鱼便被拉出了水面了。
我们钓上来的鱼儿种类很多,有餐条、鳑鲏、翘嘴鲌、黄颡、乌鱼、鲇鱼等等。有时湖里起了大浪,浮漂在浪头里出没,渐渐被送到了岸边,我们也懒得去管它。索性脱了鞋,挽起裤管儿,踩着湖水中光滑的鹅卵石戏起水来,也不知是在钓鱼还是在嬉水。意外的收获也是有的,有时不经意地扯起鱼竿,一只小甲鱼或是一只沙鳅不知什么时候早已上钩了。
渔业队里的渔民划着木船经常来驱赶岸边钓鱼的孩子们,猪棚湖边茂密的灌木丛往往成为天然的隐蔽的场所,远远地看见木船在湖心划来,孩子们迅速收拾了鱼竿没入黄荆条中。等到木船过去了,他们又探头探脑地出来,优哉游哉地在湖边支起了鱼竿,气得船上的渔民大骂。那年月大家钓鱼还不知道使用爆炸钩和海竿,往往只能钓到一些野鱼打打牙祭,渔民们对此多半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了;而且大家乡里乡亲的,就算抓到小孩钓鱼,顶多将他的鱼竿没收了去,警告下次不要再犯,也不能将他怎么样。菊子的父亲是猪棚湖渔业队里的小组长,常常黑着脸,像只狐狸般早晚在湖边逡巡,我们常常害怕遇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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