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网首页
潘建平铁建回忆录《铁建故事》:“七月大战”,火与热的交融

潘建平铁建回忆录《铁建故事》:“七月大战”,火与热的交融

作者: jppan | 来源:发表于2018-05-15 02:09 被阅读0次

                (六)热血

        “轻伤不下火线,重伤不哭!”,这是中国军人在战争年代的口号,也是我们铁建战士的信条!

        七月流火,高温酷暑,火辣辣的日光蒸腾着汗流浃背的铁建战士。连续奋战,吃饭在工地,连饮水也由炊事班装在大油桶中,用人力推车送到工地。那时哪有什么啤酒、饮料、矿泉水?唯一可用的就是白开水。

        从村里连队伙房烧开的水被炊事班战士用推车运送,只能到达乡间小路的尽头;再要进入铁路工地,就只能靠战士们自行解决了。

        我与另一名战友为二排40余名战士传递这生命之水接力的最后一程。当我们接满一桶开水,用一个铁锹(把子)抬着走向工地、经过一个土埂时,桶底被土埂磕碰,装满开水的水桶剧烈摇晃起来;汹涌泼出的滚烫开水,直接浇到了走在前面的我的右脚上!我忍着剧痛将水桶放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绿色的低腰解放胶鞋被开水浸湿,热能继续不断地向皮肤传递,我不加思索(应该说是出于本能),一把就将胶鞋脱掉了。意想不到的是,被“烫熟”的皮肤就像刚蒸熟的红薯皮,随着被脱掉的鞋,脚踠右后侧的一块核桃大小的皮肤就被整体剥离了下来!

        同行战友高呼“建平受伤了,赶快叫卫生员来!”

        副排长甄威旭带着卫生员急速跑来。卫生员齐桂花,是太原重机厂职工医院派来的随队医生,与我母亲在一个单位,相识相熟。她在医院是卫生科的预防保健、职业病防治医生,面对我的伤势有点棘手:一片鲜红稚嫩的伤口暴露在外,不断有血液和组织液渗出来;常规消毒之后,包扎还是不包扎?最后决定:不予包扎,涂上紫药水,自然干燥!

        涂上紫药水后,她给我作了常规处置:1、发给一包抗菌素和一包止痛片;2、开具3天的病号饭证明。

        那时八连的病号饭分为两个等级:一等:不加鸡蛋的白面汤面;二等:加上鸡蛋的白面汤面。齐大夫给我开的是一等病号饭,因为只有拉肚子或重症病人才能吃鸡蛋!

        我什么也没有要:吃普通饭,虽是粗粮,还能吃个半饱;要是喝汤,还不饿死呀?

        甄副排长劝我:赶快回去休息吧!

        我没有回去,而是吃了两片止痛片,再把湿透的、但是已经不烫的解放鞋踩成拖鞋,踢踏踢踏地又去了工地:不能抬筐、打夯了,就给战友们分发开水!

        一天也没有休息,每天照常出工,只是跟不上大部队的行列和步伐,只能一拐一拐地独自行走在上、下工的田间小路上。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因为我记得那句话:“轻伤不下火线,重伤不哭!”

        三天之后,在紫药水的强力消毒和收敛作用下、在太阳光的强力照晒和“热敷”威力下、更是在铁建人意志和生命力的感召下,我的伤口恢复良好,已经形成了蓝紫色的一片厚厚的结痂。

        我开始了正常劳动,与战友们同抬一个杠、同运一筐土,只是步伐稍慢,步履维艰!

        不幸又发生了!

        在从取土坑到路基的杂乱小径上,我踩上了一根被虚土掩埋的弯弯曲曲的树枝;在“杠杆”作用之下,树枝突然翻转过来,不偏不倚、恰恰划过了我的伤疤!顿时,整个一片核桃大的厚厚的痂皮被整体剥离下来,一片鲜红的伤口重新展现出来,鲜血涌流!这个疼痛远远超过三天前的烫伤,我来不及扔掉抬杠,就倒在了一片热土中。

        老排长恰好在旁边,他目睹了这瞬间发生的全过程。受伤三天来,他没有给过我一句安抚。今天,面对这个现状,我想,他怎么也应当有所表示,哪怕只是一句问候!

        老排长比我大二十来岁,也是太原重机厂派来铁建兵团的带队干部。在厂里,他与我父亲同样从事生产计划和调度工作,也是熟识相知;在铁建,他也欣赏我的“拼命三郎”精神,在短短几个月中,建议连队党支部把我从普通战士连续“提拔”为副班长、班长。私下里,他与我促膝谈心,讲他年轻在部队时怎么谈对象、星期天见女友前怎么把白衬衫浸在淡淡的兰墨水溶液中以增加鲜亮度,怎么用开水瓶当熨斗把裤子的两条直缝烫出来。受他的影响,我后来离开铁建,参加工作到重机厂之后,也真的经常把我唯一的亚麻白衬衫泡到清水中再滴入几滴兰墨水、也把唯一的一条华达呢长裤用开水瓶烫出来两道长长的直缝!面对这样的关系和感情,我作为远离家乡和亲人的17岁的未成年人,多么希望他给我几句安慰和鼓励啊!

        然而,他只是呆呆地看着我,没有一句话语;等到卫生员来到跟前,他默默地转身走了。

        我流泪了,不是因为伤痛,因为我还记得那句话:“轻伤不下火线,重伤不哭”;而是因为感到孤独和冷漠!我仍然没有要病号饭,仍然没有休假,仍然拖拉着那双绿色解放胶鞋出工、收工,仍然天天到工地干些力所能及的活!但是这个谜,我一直无法解读:难道“部队”就是这么只讲奉献、不讲人情?难道“革命”就是要这样的严厉和严肃?

        直到一年多以后离开铁建回到重机厂,老排长已是我的良师益友。那时我的父母仍然下放在农村,他也成了我常来常往的长辈和“高谈阔论”的朋友。他住在重机厂南区五食堂旁边的老乙型拐角单元的一层,我常常晚上下班吃过饭后前去登门拜访。每次去了,他的妻子静静地递进来一杯茶水,就静静地退出去了,留下我俩在房间里谈政治、谈社会、谈哲学、谈历史。那时常常停电,我们就在黑暗中或交谈、或辩论,往往深夜才离开。正是在他的启发下,我开始系统学习哲学,其中我读的最早的一本哲学书就是他借给我的艾思奇主编的《辩证唯物主义.历史唯物主义》;由于市场上买不到,我借来之后,很快便把几十万字的全书完整地抄录了下来。后来我与他的儿子同时备考大学,我的复习用书很多也都是向他借用的。有一次他突然问我:“你的脚有问题吗?”我答非所问地说“你那时怎么那样冷酷?”他不无忧伤地说:“我也是有儿有女的父亲,怎么能够铁石心肠?但是那个时候......”他没有把话说完,留下了多多的悬念和遐想!

(未完待续)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潘建平铁建回忆录《铁建故事》:“七月大战”,火与热的交融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jqgsdf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