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瓶上的裂痕

那天早上打扫卫生，在给家俱擦灰时，不小心碰落了放在高处的小摆设，它掉下来时正好打中了下面的花瓶，把花瓶的瓶口敲了一个三角形的口子。

花瓶是一个景德镇的瓷器，高约五十公分，白底彩铀。一个侧面上描绘着两朵盛开的牡丹，一朵橙色，一朵粉色，牡丹的上方是两只展翅的凤凰，蓝色的身体舞动着鲜红羽尾。另一侧面上竖写着两行黑字：双凤牡丹，花开富贵，字体飘逸灵动。花瓶的肚子鼓鼓的，瓶颈稍微收缩些，瓶颈长约十五公分，瓶口直径约十公分，边缘涂一层金色的釉，瓶口向外张开着，如一朵盛开的花。离瓶底与瓶口一公分处，各有一圈绿色的回形花纹。

这个花瓶是我和先生结婚前买的，跑了好几个店，花了近一个月的工资。当时，为了降低瓶子的重心，先生特意从建筑工地上找了些小石子洗干净后装入瓶子。平时，一束淡雅的绢花插在花瓶里，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了一丝情调。

后来，搬了两次家，家具换了新的，电器换了新的，甚至结婚时的首饰也以旧换新了。记得搬入新居时，还和先生这样打趣，什么都换新的了，要不要人也换个新的？先生回答我：什么都可以换，就是人不可以换。

仔细想想，一路陪着我们过来的值得纪念的，就只有这一只花瓶了。每次搬家，先生总是小心翼翼地用细软的材料把花瓶包扎好，特意关照我把花瓶抱在怀里以免打破了。

搬了新房后，我隔三差五地买了鲜花插在花瓶里，殷勤地换水，每天下班拖着疲惫的身体开门进去，看一看美丽的鲜花，闻一闻清淡的花香，心情也就愉悦多了。

现在，这样的一个花瓶竟然给我打破了，我懊恼极了。先生说买个新的吧，于是我们一起去兜商店，店里的花瓶确实比家里的花瓶漂亮得多。可是买了新的，那旧的不就是要处理掉了吗？我心有不舍，终于没买新的。

先生说，那我想办法补一下，他找来了胶水，把碎片粘上去。由于重力的作用，那碎片还是要掉下来，他用粘纸在背面固定好。隔了一天，把粘纸撕了，一个完好的花瓶又呈现在眼前，只是仔细看，还是依稀可以找到细细的裂痕。

情人节那天，先生带回来一束粉红的玫瑰花，我小心地把它插到花瓶里，蓄上水。那几天，来我家的朋友，都称赞玫瑰美丽，称赞先生有心，而全然没有看出花瓶上的裂痕。花瓶在艳丽花朵的映照下，也显得光彩夺目。

现在，我还是象以前那样，隔三差五地带束鲜花回来插在花瓶里。每天小心地擦试花瓶，那道裂痕引起的不适在我心里渐渐地消融。

每次擦试花瓶时，我总是小心翼翼地绕过那道伤痕，而每次看着那道痕迹，心里总是有所感概。

我由花瓶的不完美，想到人生中的各种事物，大抵都是不完美的。面对不完美，重塑是一种态度，接纳也是一种态度。

本文写于200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