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这件小事

在我的朋友圈里，有一类人，喜欢剪完头发后在朋友圈发张自拍，并配文：“我已剪短我的发，剪短了我的牵挂。”

后来当这句话不再流行的时候，他们依旧会在剪完头发自拍，只是配文变成了各种对理发师的吐槽，有的说每次剪完头发都感觉自己换了种丑法，有的说辛辛苦苦留半年，一剪回到解放前，也有的说理发师的一厘米和我们的一厘米根本不是同一个概念……

而我就属于这一类人。

　　　理发是一种煎熬

对于我这种特别怕痒的人来说，理发时脖子上围着一块理发围布简直就是灾难。我大伯是理发师，高中之前的头发全部都是大伯给理的。那块粗糙的白布围上我的脖子，总让我如坐针毡，痒得不行，一直在椅子上扭来扭去。每次理发大伯重复最多的一句话总是“坐好不要动！”

千辛万苦终于熬到理完发了，接下来洗头发也是我的阴影。小时候理完发洗头还没有现在这么高端，那时候洗头都是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在洗手盆里洗的。每次洗头都特别怕，害怕水流进耳朵和眼睛里。每每到了洗头这一关都如临大敌，死闭着眼睛浑身僵硬地洗完。把头抬起来那一瞬间，从鼻子里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仿佛大难不死般如释重负。

小时候都是推平头，剪掉的头发都是细细碎碎的，加上理发的时候脖子痒总是忍不住乱动，导致每次理完发都有无数的碎头发掉进后背衣服里。如果说脖子围着布和洗头是一次性的灾难，那么碎头发掉进衣服里则是理发带来的后遗症。掉进衣服里的碎头发总有那么几根会变成固定在衣服上的刺，刺得我浑身不舒服。由于头发碎小，扎在衣服上特别难找到，甚至到了下个月理发的时候，上次理发掉进衣服里的碎头发还在扎着我的后背。

　　来自三十六行的理发师

后来上高中了，慢慢长大开始变得像个小大人了，家里很多事情便让我自己做主，比如理发。

读高中的那三年，镇上所有的理发店我几乎都去过，最常去的是是一家叫“焦点”理发店。因为在焦点门口有人修单车，我的单车坏了就是去那里修的。师傅戴着老花镜给我的宝马补胎的时候，无聊的我经常四下张望。焦点对面的那家肠粉很好吃，但老盯着别人吃肠粉是一件不怎么礼貌的事，所以我多半是看一会别人吃肠粉，然后就把目光转向修车师傅后面的焦点。次数多了，对焦点竟然也有种莫名的好感，理发十有五六都是去的焦点。

人的一生不可能只从事一个行业，有可能修车师傅以前就是理发师，也有可能理发师后来辞职去卖肠粉。我总是遇见怀揣各种梦想的理发师，比如遇见梦想想当指挥官的理发师，理发的时候他会不停地指挥我：

“高一点，低一点，往左偏，往右偏，再往左偏一点……”

理完发感觉像做了一场脖子保健操。

我也遇见过深谙推销之道的理发师，热情到让你都不好意思拒绝。我怀疑他们的主业是销售，副业才是理发，“帅哥办卡不？现在办卡8折优惠，送洗头10次，按摩2次，会员卡可以给家人亲戚朋友用，超划算哟！”

然而我每次都是厚着脸皮拒绝了，他们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会动员你染头发，烫头发。理个发听他们没完没了的推荐个不停，我怀疑老板是从销售行业招来的理发师。

我也遇见过善于魅惑的理发师，理发的时候不推荐办卡也不推荐套餐，就和你瞎聊：“多久剪一次呀，你这发质不错呀，我觉得你鼻子很好看呀，我觉得你睫毛很长呀，我觉得你两边推短肯定特好看呀，我觉得有个发型特别适合你呀……”

聊完之后理发师露迷之微笑，端详着镜子里的我，问我怎么样这个发型还不错吧！

我说我感觉自己像个傻逼。

理发师笑得比哭还难看。

我还遇见过来自星星的理发师，超乎常人的审美，大夏天的穿着背心，脖子上围着个红色围巾这些都还算好的。我有一次遇见个戴着串大项链的理发师，给我理发一弯腰项链“啪”的往我脸上砸，疼得我龇牙咧嘴。

　　　　理发的价格

上文已经提到，我大伯是理发师，高中之前理发都不用钱，这也导致了后来去别的地方理个发要几十块钱的时候，总是心疼我的钱。

有一年冬天快过年的时候，我和弟弟去焦点理发，过年了比平时贵一点，加洗头每人40块钱。回家我爸随口问我理发花了多少钱，我说40块钱。我爸嘴里嘟哝着说小孩子理个发每人要20块钱，也不便宜了。

我小声说了句，是每人40。

我爸刚进嘴的一口中国劲酒差点喷进火锅里。

后来去广州读大学，学校附近有些理发店价格很亲民，学生还有学生价，洗剪吹25元。有一家叫非凡理发，是学校指定的造型点，我们当主持人上台前发型都是去那里做的，费用可以报销，当然了不是理发师手艺多好，而是因为便宜。

后来我经常去那里理发，洗剪吹20元。便宜是挺便宜，只是理发师的水平似乎不太稳定，剪完是什么效果完全是随机事件。有一次估计师傅前天晚上打麻将输了不少钱，那天给我剪完头发后我越看越觉得自己像个傻逼，睡觉前自拍一张发到朋友圈，配文：每次剪完头发都感觉自己像个傻逼。

发完朋友圈我就睡觉去了，心中暗暗期待着下面评论说不像傻逼啊你很帅很好看之类赞美的话，想想还觉得美滋滋。第二天醒来迫不及待打开朋友圈，发现收到了五十个多赞……

　理发的时候我都在想些什么

我是一个内心有戏并且极为丰富的人，有时候坐在椅子上为鱼肉的时候，我脑子里会闪过一些电影台词，比如无间道里刘德华说：“给我一个机会，现在我想做个好人。”

然而我知道理发师并不会给我机会让我做个好人，等下剪完站起来后绝大多数情况下我会像个逗比，或者傻逼。

会想等下理完发我是不是又换了一种丑法？以前高中的时候弟弟曾经和我说，你丑不是因为发型，而是因为脸。长得好看怎么理都好看，长得不好看，你换再多理发师也没用。

气哭！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弟弟！

有时候我会想起一些好笑的事情。夏天到了，家里养的小狗总是热得直伸舌头，大伯会帮它把毛剪短让它凉快些。我围观过那个场面，大伯把小狗摁倒在地上，小狗以为大伯要和它玩，躺下后顺势抬起一条后腿，露出白白的小肚皮要大伯给它挠痒痒。大伯拿起剪刀咔嚓咔嚓，不多时小狗便掉了一大圈毛。

俗话说拳不离手曲不离口，许久不曾操刀，技术难免生疏了些，加上小狗时不时乱动，在剪得过程中难免会不小心剪到小狗的肉。每每被剪到肉的时候小狗总是猛地一哆嗦，然后回过头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大伯一手把它的头摁到地上，边剪边跟小狗说话：“不要动，不要乱动，等下被我剪到肉就不好了，来把头低一下，脚抬起来，哎好，就快好了哈……”

小狗很紧张，缩着一只前腿，眼珠子在眼眶中滴溜溜地转来转去。想着想着我便忍不住笑了起来，突然听见身后的理发师对我说：“头低一下，再低一下，哎好，把脚抬起来，我拉一下吹风筒的电线，就快好了哈。”

等等，这个台词怎么好像有点熟悉？

　　　关于理发的周边

读高中的时候，眼看着高三已经快过去一半，想起自己长这么大还没染过头发，也没烫过头发，遂把头发留得很长，打算鼓动同桌过年一起去烫头发。同桌知道我这个想法后骂我神经病。我只是想烫头发你就骂我是神经病，顶多我就不烫了呗。大概过年前一个月，心想反正也不烫头发了，便请大伯帮我理了个平头。我这才理完头发没几天，同桌兴高采烈地打电话给我：“老狼啊，过年一起去烫头发哩？”

上文说到的过年前去焦点理发，理完发在焦点对面的肠粉摊吃肠粉。卖肠粉的是几个大妈，当然了我们只是背地里叫她们做大妈，当面的时候还是会有礼貌的称呼为阿姨。那天在那里吃肠粉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个六七岁的小孩，手里举着一张10块钱，站在肠粉摊前大声喊：“大妈，我要买一份肠粉！”店里所有人当场笑喷，真的是童言无忌。

现在出去理发，总是会被问很多问题，比如洗头的时候会问你要洗什么洗发水，要不要按摩，有没有指定哪个造型师，理发的时候问要不要办卡，要不要烫发，要不要预充现金。作为一个重度选择困难症的人，我表示我只是想简简单单的来理个发。

小时候看大伯为顾客理发，不用问洗多少钱的洗发水，顾客也从来不办卡，刮胡子和汗毛的时候顾客总是闭着眼睛，看样子理发对他们而言似乎是一种享受。

去年来到深圳后，每天下班时间，总能看见一个老人，在一家破旧的网吧门口给人理发。一辆老式旧单车上挂个镜子，地上摆张木椅，理发只收5元。我想，这应该是这个繁杂的世界里最简单的理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