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餘饭后

茶餘饭后

侨报专栏文章《茶餘飯後》218-08-12

前不久，又在家中待客，原因是美國回來的海倫要來看看，我在上海如何可以住得下去如此長久。海倫在紐約常去我家, 喜歡極了我家的湯菜，今年第一次在家接待朋友， 她到了我的小院，坐在花木滿屋的客廳，吃完飯，方才明白我這樣的人，的確適合這樣的地方。

飯後，竟然人人從包裡取出一排藥合。不約而同的，人人都打開了藥合子。 我替她們換上熱茶，人人都又要一杯白水。我驚訝地看著這個情景，歷史終於又朝前翻過去一篇。 我的朋友們， 飯後一齊在我家餐桌旁，一起吞服一大把藥片，這個歷史階段到來了，再也不會退回去，不會消失了。

另一批飯局， 排在週一至週五。等我孫女走了，最近才開始運作。否則我哪兒也不去。是我家五姐妹，從三個地點回到上海聚齊了。 週末都要帶孫輩， 即使平時也只有中午可集會。飯後，要開始盤算脫身，回去恭侯學生回家。故而， 我們五個人見縫插針。 有一天二姐的外孫女有晚會，她聞言大喜。晚上不必陪吃陪讀，等於可放一天假。連忙叫司機來接我們，我恰巧有事不能脫身。而大姐便當機立斷不去看病，放下病歷卡換上出門裝，掉轉頭便走。一路帶上小妹妹，一起去蘇州吃三白。

三白也，白魚白蝦白米魚。白魚是天然捕撈，市面少見，非得上漁船上去方吃得。白魚頭尾俱向上，體狹長側扁，細骨細鱗閃銀光。白蝦殼薄肉嫩味鮮美，白米魚又稱銀魚，長不及二寸，體長而圓如玉簪，細嫩透明色潔白。銀魚炒鷄蛋最匹配，必须炒得嫩，都入口即化。到船上餐廳不會少點各式各類的貝蚌美食，都是从河裏剛剛打捞上來的新鮮河鮮。

下船又去上了莫干山，看了梅花，買了方糕，梅花雖己凋謝些許，但方糕卻是正宗無錫傳統名點，薄薄一方裏面有豆沙芝麻棗泥不同的餡。卻也盡興而歸。半天拍了不少照，三個人把朋友圈喧鬧得天翻地覆。

我孫女一離開，五姐妹即刻召我外出團聚。先去浦東的唐宮飲茶， 我們上海人不叫飲茶，我們叫喫茶。孫女在滬時帶她去喫茶，她訕笑我們大人：“吃什麼茶？吃茶杯啊？茶是喝的, 又不是吃的”。

今天去沈大成，又是五姐妹，二姐電話裡問我丈夫要不要去， 也歡迎你們女婿去。他說不去不去。我見了姐妹們開始怪二姐，歡迎就歡迎，幹嗎說也歡迎，人家生氣了，不來了。她急了，啊呀，怎麼辦？我說被我哄過去了, 我說沈大成有什麼好東西？條頭糕黃松糕而己，沒東西吃的你不去也罷。

為了公平對待五姐妹的另一半，我已在新苑私家菜館包了VIP房。也算賠罪，否則即刻到來清明節，我們姐妹又要去大姐家住在一起。因次晨一早要趕往無錫，去之前要派人先定好洛社的肉饅頭，應是天下最美味的饅頭。據傳由北宋皇帝帶入江南，由著名的“山洞梅花包子” 演變而來，味甜，我曾學著做過，關鍵在於要將三分之一的肉用甜麵醬炒熟後跺碎和入生肉中，現在的肉饅頭味不如前，也許正是缺了這道步驟。

我們姐妹迷戀肉饅頭，還因為喜歡它們的包裝，用兩層盆形竹篾夾一張紅紙包了五六十只皮簿汁濃的小籠包，再用線繩綁結，那造型之美無法不被吸引。

掃完墓還要去踏青還鄉，看陽山桃花和外婆故居，那一大排老屋快要拆了，真正的老房子， 外婆生兩子三女，底下男性子孫各人可賠一套房。女性不算人頭，沒得賠。

當年為避上海四九年的二六轟炸，我們都去住過。我只記得冬天的冷，風直直地吹進堂屋。一扇門都不關，炭火盆前，棉鞋常常烤焦。姐妹們紛紛唸叨著外婆家的稻草灰裡煨年糕，蘿蔔絲團子是如何好吃。最好再到無錫住兩天，去淘些紫砂茶壶或惠山泥人，或者索性住一陣。在丈夫們眼中，這些女人真是反了天了，如此的不安於室了。

五個老女人早到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年頭， 可是飯後為何不敢久坐？因為惦記晚輩放學時間，以前做孝子，獨怕兒子，現在獨怕孫子孫女。咦，明明都做祖母級了，席上卻多出五個乖乖的灰孫子（女）來。兩點剛過，本應移席星巴克，卻有人偷偷召來司機，五個溜走了三個。我與大妹家無小祖宗，遂隨興逛了商場，方大包小包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