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日小记

      年初许了个心愿，今年暑假要让家里的四个老人走出国门，看一看外面的世界。但生活中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所以一直不敢告诉他们，万一无法出行，反而让他们徒生失落。一次与老友聊到这个计划，她说：“你这人心真大，我可不敢带老人去国外，万一旅途中有什么闪失怎么办？”说得我心里七上八下的，一直纠结着要不要带他们去。

      2016年，我曾两次赴日旅游，听说我又要去日本，几个同事与我约好组团去。六月底我建了个微信群，考虑到自己二次三番地去日本，可能会被某些国人定义为不爱国，我把该群命名为“千万别说去日本”。七月是赴日旅游的高峰期，价格特别昂贵，但时间拖的越久，成行的概率就越小。于是快刀斩乱麻，把出行时间定在7月中旬，一同出行的有冯老师、洪老师及她们的儿子。

        尽管我说每人只要三千，一开始他们都不同意去，但最终还是被我说服了。公公婆婆觉得必须留一人看家，两人推让了一晚上，最后决定让婆婆去。家里养的鸡鸭和菜园成了爸妈出行最大的羁绊，我妈养了四只鸡，二年前就丧失了生育能力，终年被囚禁在我出生的老房子里。出门前几天，我妈打算跟它们做个了断，趁着我妈在门外与邻居们拉家常，它们逮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扑愣愣地飞出房门，在残垣断壁间上窜下跳，尽情地撒欢。我妈打着伞，在一群杜桥好邻居的帮助下，在风雨中与它们涡旋了半小时，还是逮不着。万一摔倒了就无法出行了，明智的老妈断然放弃了，这几只鸡至今下落不明。我爸的菜园种了丝瓜蒲瓜，由于近半个月连续下雨，瓜藤烂了瓜果掉了再也无法产生经济效益，所以这一趟旅行他们走的是了无牵挂。婆婆近几年没添过像样的衣服，出门前跑了好几趟服装市场，花了几百元把自己从头武装到脚。

    10日下午把三个老人从杜桥接到临海，我爸穿着一身新衣服，在邻居们艳羡的目光下上了车。第二天早上六点出发去火车站，我妈拖着拉杆箱，在小区里逮着个熟人就说女儿带她去日本旅游，言语中满是骄傲和自豪。

    日本的水果特别贵，苹果论个卖，折合人民币二三十元。但日本海关规定不能带水果入境，曾经有一次成功把苹果带入日本，我还想再赌一把。我们把近30个苹果分装在三个行李箱内托运，同时作好了被扣留的心理准备。导游在机场告知我们所有的液态物品只能托运，不能带上飞机，冯老师听反了，以为只能带上飞机，出境时两瓶刚启封的化妆品被查，只好倒掉了。12点钟在宁波登机，下午3点到达成田机场，到达宾馆时已经6点多了。

      幸运的是，所有的苹果安全入境。之后想想我们这些女人还真有点傻，今年国内的苹果价格也不菲，这么多苹果一下子也吃不完，放在拉杆箱里特别沉，它们跟着我们从东京到京都再到大阪，甚至爬上了富士山，之后又有几个随着我们返回东京，最后一个陪着我返回临海，现在我看到这个留过洋的苹果就想笑，如果没带这些苹果，我们肯定会尝一尝日本本土的苹果，有时候穷游真的得不偿失，下次坚决不带了。

    “小日本”是国人对日本人的蔑称，日本的中老年个子普遍不高，郊区的个人住宅基本上是二层小楼，窗户好像只是个摆设，方方正正的边长不到30厘米，门也是又矮又小，院子精致小巧，家家都种松树，每个小院都停着一辆小巧玲珑的汽车。我们下榻宾馆的客房特别小，门仅容一人出入，从门到床只需四步，床宽不到一米。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宾馆里该有的东西一应俱全。卫生间纤尘不染，水龙头里流出来的都是直饮水。婆婆爱打呼噜，所以这几个晚上我和冯老师挤在小床上睡，每晚举行卧谈会，第二个晚上竟然聊到东方发白，打开手机一看，已经是凌晨4：45分。

    日本是一个安静的国度，每个人都是轻声细语，商场里的服务员更不会吆喝着让你买东西，只有在导游指定的购物店里可以看到大嗓门的中国促销员。我最喜欢晚饭后去民宅集中的地方遛达遛达，满足一下自己小小的窥探欲。但是家家户户房门紧闭，如果不是房间的灯亮着，你真的会以为这是一座空城。日本邻居之间几乎不串门，邻人之间的交流止于门前的台阶，如果你有幸被请入室，那他（她）已经把你当亲人了。

    第三个晚上住在三重县，住宿条件大大改善，每人一个单间。晚饭后回到客房，发现手机丢了，我去找冯老师，结果发现敲错了门，一转身发现房门打开了，一个美国人拿着手机冲我拍照，婆婆妈妈知道我丢了手机，在客房的过道上叽叽喳喳，那美国佬又打开房门，冲着我们一群人拍照，嘴里骂骂咧咧的，说我们太吵了，其实那时才8点钟。我马上把婆婆妈妈遣散回房，谁知，过了一会儿，美国佬叫来了服务员，又在门外投诉我乱敲门，我向服务员解释，他还是不依不饶的，还说要把我kick out of the

hotel，服务员不停的向他道歉，可见在日本敲错门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情。之后的几个晚上，我把房号记得清清楚楚的，再也不敢乱敲门了，婆婆和妈妈再也不敢在公共场合大声喧哗了。

      日本是一个老龄化特别严重的国家，从事服务行业的几乎都是老年人，他们衣着整洁，精神饱满，老太太们也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但是如果你仔细端详他们的脸部，就会发现大部分服务员起码有80多岁了。日本的就业率为百分之百，退休老人再就业没有年龄限制，只要能出示健康证明，退休后照样可以继续发光发热。苏导说她们旅行社有一个司机已经92岁了。要是在中国，超过60岁就甭想开公交车了。我爸今年73岁了，他亲眼看到这么多比他大的老人还在热火朝天的工作，觉得自己也不老。

      所有的晚餐都是自理的，这也给我们品尝日本料理提供了机会。说句实在话，除了大米饭和味噌汤，其它的根本不合我们的口味。团队餐基本上是包菜沙拉、清蒸鱼、炸鸡。我爸对日本的泡面情有独钟，到哪儿都拎一盒，发现团队餐不合口味就泡一碗，回国还带了三盒。日本料理不是一般的贵，一碗普通的拉面就要60多元，临海的姜汤面绝对不输于日本拉面。在大阪时我们被导游忽悠了，说什么神户的牛肉入口即化，每一头牛只取一块肉，为了让老人们尝尝鲜，我也咬牙订了一份，200克牛肉要700多元，味道却不咋嘀，连呼上当。

        日本到处是便利店，买点生活用品非常方便。第一天晚饭后我们就去了便利店，冯老师第一次去日本，对什么都感到新鲜，那天在便利店付账后，我们有说有笑地回宾馆，我突然发现她手里还挎着个购物篮，忍不住哈哈大笑，她急急忙忙地送回便利店。天下乌鸦一般黑，日本的导游也是宰你没商量。去过日本两次，导游的套路我很清楚，一开始从不向你推销产品，但已经作了很好的铺垫，脖子上随意挂个便携空气净化器，手里握个水素杯，到了第四天才开始吹嘘这些产品的功能，甚至说自己的好身材也是因为天天吃酵素。大部分游客都会信以为真，恨不得马上下车去购物店。有些导游甚至会统一几个团的购物时间，营造出浓厚的购物氛围，刺激游客的购物欲。在东京综合免税店，冯老师一头扎进买买买的海洋，娘儿俩一人一个购物篮，一圈下来便装满了，我劝她要理智点，她也挺配合的，乖乖地只留下两样“高科技”产品，结账后发现微信被刷了2800元，原来一不小心多买了9个手机防辐射贴，每个要160元，这样的购物体验能不扎心吗？

    婆婆辛苦了一辈子，从没这样开心地玩过。每买一样物品，每吃一顿饭，节俭的她都要问一下价格，我和冯老师把原价打三折，她还嫌太贵。在日本，她是步步紧跟，我也是三步一回头，生怕丢了她。最后一天返回宁波栎社机场，她便放松了警惕，还问我妈如果她在宁波丢了，能不能独自回到临海。谁知，在宁波动车站，她还真跟丢了。待我发现时，火车快要开了，站台上空无一人，我赶紧给她打电话，她说自己也不知道在哪里。我当机立断，马上下火车，让其它6个人先走。我让她在旁边找个人接电话，终于找到了她。原来一开始，她也是尾随冯老师的儿子上了扶梯，到了站台，她低头在包里找东西，一抬头就找不到他了。她寻思着是不是走错了，便跟着一群刚下火车的旅客又下了扶梯。我们买了下一趟的站票回家了，幸亏是在宁波跟丢了，要是在日本，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我们从宁波机场乘坐地铁2号线去火车站，在车厢内的站点标识图上看到宁波大学时，突然想起儿子的录取结果马上就要出来了，心头一阵发紧，想不到第二天便获悉被宁波大学录取了。打电话给婆婆说孙子考上了宁波大学，婆婆问宁波在哪里，我说就是你跟丢的那个地方，电话那一头的婆婆呵呵笑了。

      回国后最大的感受是东西真便宜，每天去菜市场，看到一堆堆时令果蔬，真心感觉中国地大物博，我骄傲我是中国人！

    虽说同样的旅游路线走了两次，花了小半年的工资，但是老人们玩得开心，这样的陪游也是值得的。

                 

旅日小记

（2019年7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