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 章

1

我大约等得比花儿也谢了还要长的时间，这场瘟疫还没有过去。瘟疫还没有过去，可是春天已经来了。春天已经来了很长一段时间了，我们新从国家的号召，在家里自我封闭，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传过来的都是不好的消息，这个世界有了病，我们是病人，可是没有人能够医治，或者说没有药能够医治。

用我们古人的话说，天做孽犹可活，自做孽不可活，很多时候这个世界的病，都是自做，算是人祸，不算天灾。但是，不管天灾还是人祸，都是要靠人来度过的。

春天来了，复工的消息传播开来，很多人在乡镇的医院里，开了健忘的证明，踏上了去往远方的路，为着新的生活做着准备。春天来了，孩子们虽然不能到学校去，可是学校都把课开到了网上，用这样一种方式，让我们未来的希望得以延续。春天来了，花开了，腊梅的清静幽雅，迎春的淡定从容，杏花的高挑精致，而现在，渐次开放的是铺天盖地的油菜花了。她们热烈奔放，烂漫芬芳，像极了教育人的那一颗纯真而又朴素的心。

一路走来，看了很多的花，但还有更多的花，还在酝酿着开放的时机。就像我们常说的，耐心一点，静待花开，总会有一个绚烂的世界，来展现一个春天的美好。

油菜花开

2

我和女儿找了一个比较僻静的水边，与那些垂钓的人远一些，安静地坐下来。微风吹过水面，把一池春水搅动，让水波轻柔地荡漾开去，远远地走了，又远远地来，如来亦如去，无来亦无去。

远方的水边，有一只黑色的鸟站立着，一动不动。很长时间过去了，还是一动不动，大约是不是鸟，什么鸟有这么好的定性？可能是直立的石头吧，也可能是根树枝。

在它的更远方，一只鸭子钻到了水下，然后又突然钻出来，很是惬意地卖弄着它的舒服和快乐。

水面上飘过来一片白色的什么东西，慢慢地近了，原来是一条鱼。这条鱼肚皮朝天，被水波一点一点送过来，大约是已经死去了。

我看一看那些钓鱼的人，如果给他们看到了，大约会引起一阵惊呼吧。也可能他们在乎的是钓鱼的过程，而不是为了收获一条鱼吧。

等待着，等待着，那条鱼终于来到了岸边。我极力地伸出手去，还不能够到，只好借岸边的水草撑一把力，伸出一只手去，把那条鱼拢了过来。我把它从水里捞出来，两手捧起，滑腻腻地几乎又脱落了。它显然是受了伤，身体的两边都有两道伤痕，浸着红色的血。能够感知它的沉重，但是没有一点动静，说明已经没有了生命迹相。

我给女儿看我的发现，女儿边走过来边问：活的死的？

等走近了一点，又说：放了吧。

我用尽全力，把鱼往远处的水面抛去，它在空中闪过一道银色的光，重重地沉到水里，砸开了一片水花，然后又浮越来，被水波送到很远的地方去。

春到甘水河

3

人多的地方没有风景啊，花儿总愿意开在不被人注意的所在。我们选择了一条比较偏僻的路，想要走到山的尽头，从那儿眺望这一片水面。

路边有几个人在草地里照相，不时传来快乐的笑声，他们从一个地方换到另一个地方，摆了一个姿势再换一个姿势。

我们往前走，看到一片开花的树。这些树的枝上开满了花，一串一串白色的花，像是要把树枝压弯似的，努力地展现着她们的美丽。

女儿下车拍照，我要把车停到前方一个广场上去。可是看到那儿有一个老太太，坐在那儿，朝这儿张望。可能是管理的人吧，大约是不想让车往那儿停，那就随即停在路边吧。

我围着树转了一圈，看那些蜜蜂正在花丛中飞舞，从一朵花里出来，再钻进另一朵花里去，一刻也不停下来。看那些花儿，远近不同，一个劲地冲着我笑，有浓烈的，有淡然的，有急不可待的，有温文尔雅的，还有遮了半边的，像是含羞微笑着，有点矜持的样子。

我忽然发现，原来坐在广场的那个老太太正站在路上，一直在关注着我们，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不知道是我们有什么冒犯了她，还是人家就是那样的性格。

我冲着她笑一笑，然后问：这是什么花呀？

杏！

杏花呀，开得真好！啥时候熟呢？

麦前。

那再有不到三个月就可以了。

这杏可大了，三四个一斤，说是从外地引进来的。

噢，难得。

有人来，不光看，还才想折一枝。

那怪可惜。

就是。前晌一个人带孩子来，把孩子放到树枝上照相，快把树枝压折了。还有人折了好大一枝。我说这是果树，将来要结果的，他们说折一枝花怕啥。这不，还在那儿放着。

那真是不懂得爱惜。爱花的人都护花，那些折下来的都糟蹋了，有啥用来？

是啊！

老太太看着我和女儿在那儿照相，也没有多少反对的意思。我们照了一些，就要离开了。

原来在前面照相的人要走过来，老太太对他们说，不要折花啊！

春在枝头已十分

4

晚饭的时候，女儿姗姗来迟，压抑不住兴奋地告诉我们：工作找到了。

哪里呀？

广东理工学院。

又是广东啊？上一次是韶关，这一次是肇庆。

嗯。不过这一次两个人在一起。

总算是个大学，很不错。远一点吧，但是两人在一起，还行。

那去吧，快把这事跟你爷爷、奶奶说说，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女儿很快吃过饭就去了。

这是一个开花的季节，好消息总在路上纷至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