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的苍蝇馆里,渐渐热闹了起来。
“哎!你有没有觉得,刚才咱俩在文具店里‘老板’‘老板’‘老板’地大声叫着,特像姐姐那里专攻砸场子的小混混!”猩猩仿佛嗑药了一样,没心没肺地兴奋起来。丝毫不理会我此刻的心情。看着她如此热衷于不上道的一切,并且因此获得快乐。我很羡慕这种疯癫式的快乐,尝试着跟她一样没心没肺。
“是呀!超像耶!”我手舞足蹈地说,“‘哎呦!还不错哦!’”
“尽管姐姐从没有让我们俩参与他们的地下活动,”猩猩浅浅地,愤愤不平地抱怨,“但是,语文书上不是说‘实践出真知’吗?”
“那咱们今天也算小小实践了一下呀!对不对!”
“哈哈哈!咱今天也算是小小地体验了一下啥叫砸场子!”猩猩眉飞色舞,不对,我已经找不到她的眉毛了。“刺激!”
现在想下真是可笑,像是蜩与学鸠,以为自己到了九霄之外,其实不过是比树枝高处几毫米。
“哈哈!对呀!可真想不到咱俩第一个砸的场子居然是姐姐家的!”我大笑着,笑着笑着就觉得心头一阵凉。
“姐姐,这是去哪里了呢!”
“猩猩。别真让你的那个乌鸦嘴给说上了。”
“屁话!小可呀!你怎么也跟我一样?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猩猩从小都是这样,骂人的时候顺带把自己骂了。
“姐姐一定会回来的,就跟以前一样!姐姐最近一定是有任务!否则怎么会丢下我们呢?”
“你能这样想就对了!”猩猩一副慈祥的老母亲,看着不成器儿子终于出门找工作的样子。
“所以。我以后每天都来!等我的桃粉色中性笔!等我的姐姐!每天!”
之后,我真的每天都会光顾那家文具店。带上我的零花钱,带上我与日俱增的希望,等待着属于我的桃粉色勾线笔,等待着姐姐的回归,等待着姐姐的那句“傻茬儿!”
可是,每一次小女孩的心愿总是落空。
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都只能看见那个婆婆面无表情的脸。
有好多次我和猩猩都是那样地想问“婆婆。姐姐去哪里了?叔叔去哪里了?我们以前的那个文具店,去哪里了?”
但一想到婆婆的那句面无表情的“不知道。”
我们也就只得作罢。
我们怀疑着那个婆婆是不是妖怪,把姐姐和叔叔都吃进肚子里面去了。
就这样,我们带着种种猜测,种种不甘,将姐姐埋在了我们的心理,将那个有着姐姐的文具店埋在了我们的心里。
“不然,”猩猩试探着问我,“换一家买吧。那种笔又不会就这一家有。”
“不。我坚决要买有着姐姐的这家文具店的!”我坚定地说,“走。明天接着来!再见到姐姐之前没有勾线笔就没有了。我用铅笔,用钢笔,用圆珠笔。”
“你还真是杠上了。”
这便是每一天我们走出文具店的简单对话。
寒来暑往,我们重复着同样的事情,同样的对话,同样的心情变化。
可是,时光没有被我们虔诚的重复感化。这样的事态也依旧让我们重复着。没有起色。也是,这世上除了我们之外,有更多的人,在不自知的虔诚中重复着一些事情。他们是看似喧嚣实则沉默的大多数,是被少数创新者嗤之以鼻的庸人。赤子孤独的时候,可以创造一整个世界。
庸人呢,从时间、后路、精力来讲,从机会成本上说,是没有资格孤独的。
我认为四年级的那个小女孩不是庸人,还是赤子;至少那时候是。不过,我依旧乐此不疲地重复着。我相信,姐姐总有归来的一天。于是,我的生活好像被冷冻住,静止了下来,心情也静止了下来。与四盗依旧相安无事。我要冬眠,保留住所有的力气等待一个结果。
至于南瓜,即使在一个班,见面后,也还是很少畅畅快快地海谝。南瓜开始生长出厚重的外壳,层层包裹住她美好脆弱的身心。我和猩猩这样的野孩子,似乎也没有继续保护她的必要了。
南瓜不和我们说话,就更不用说像我和猩猩一样没心没肺地玩了。比起惊讶我们更多的是对南瓜的担心。
南瓜是个好孩子,隐忍懂事的好孩子,别人家的好孩子。
只有我们知道南瓜作为她自己的模样,好孩子撕起试卷来,才是更要命的。
不过我相信,猩猩也相信,我们和南瓜之间的友情,只是暂时冬眠了。等到寒假之春到来时,就又会重新苏醒的。只是希望,南瓜的爸爸,不要再给他布置太多的寒假作业。我们原本也只是这么希望。
原本,南瓜,我们会变得这么想你。我们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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