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朋友一起去新开的密室逃亡,第一次进去的时候在第三关掉了队,我随便乱逛走到了入口,老板人很好,让我和第二批人进去,重新玩一次。
没有想到第四关是个独立开来的迷宫,被告知里面会有一个走动的枪手,在不被枪手杀死的情况下逃出就是成功。一大群人哈哈笑起来,觉得导游这么一本正经解释甚是好笑。入口打开的时候,三五个人从入口处疯狂涌出,破衣烂衫,神神叨叨,我们还没拦住,他们就疯跑开了。
大家表情微妙,鱼贯而入,进入入口大约十米处有两扇门,小团体各自抱团。我不想落单,跟着人最多的队伍走进右门,沿路都是砖红石墙,壁灯亮堂堂的照出一大片椭圆形光斑,地板上也是光滑的泛着冷光,冒出丝丝凉气。我走在人群中央,瞥着石墙凹凸不平的表面,留意到上面偶尔还有棕黑的已经凝结的斑点状印记。
转弯进入T字路口,我们或许比另一个队伍更早的遇见了枪手。
他不是人,倒不如说是飘忽于空中的影子,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两个漆黑窟洞,鼻子嘴巴更是没有人样,像披了层皮的骷髅。他森森然地笑了一下,张开血盆大口,喉咙仿佛漏了音的巨大音箱,欢快笑声在他这里是咯吱咯吱的骨头攒动声。
大家被这个颇为超现实的玩意儿吓得呆住,在距离他十五米的地方齐齐站住不敢动,末了后方有人来了句“3D投影?”,“那这也做的太真了吧”前面不知是谁应了他,大家叽叽喳喳起来,队伍也在悄悄往前缓缓移动。等距离只有成年人五个步子的时候,枪手从身后掏出枪杆打中了领头人的肩膀。紧接着第二枪第三枪第四枪也来了,鲜血四溅,落地成花。见了血,人群忽作鸟兽散,哭喊声尖叫声却是乱作一团,有的人拼命向左右两边通道逃亡,或是后退找入口意欲退出这场真枪实弹的死亡游戏。
我们没有武器,对于这么个‘炮台’,简直任打任挨。
我被子弹吓得后退,猝不及防撞上了靠墙处一个干瘦男生,他看了我一眼,立即死死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扭挡在侧边,往左边通道推搡。子弹擦着我的脚边过去,我一个激灵腿发了软,浑身冰凉冒出冷汗,心中迟迟地吃了一惊,明白这人竟然是想把我当做人肉盾牌。
真是恶毒!我气得咬着牙齿在抖,心底翻起汹涌的恨。生死之间确是不谈仁义道德,我下意识踩了他的脚,恨恨然反复碾压,又用指甲掐进他的血肉,恨不能掀起他的皮来,‘嗷’地嚎了一嗓子,他憋着剩余的苦楚,微微松了手。我趁机掰开手逃到前方,观察到距离左边通道还有十几步,再回头发现这个‘渣滓’已然腹部中了一弹。
当我意识到自己竟也把他当做人肉盾时,已经逃到左通道一处小小的掩体内。除去腹部,他肩胛与大腿又受了一枪,下半身血淋淋,壁灯照得他苍白如纸,黑眼睛红嘴唇全失颜色,五官变得模糊平面起来,唯有身上大片刺目的红,他痛得只能发出细碎呻吟,有一搭没一搭的大喘气。我蹲在旁边盯着他,耳朵听着周围动静,静谧得可怕,鼻子又闻着一股股扑面而来的新鲜血腥气,惹得我一阵恶心干呕。脑子里全是尖牙厉语,没敢说话,不然非得刺激得他早上西天。
对于他,我实在没什么怜惜之情,害人在前,小人行为。
“我要死了”他小声支支吾吾,眼睛望着石砌天花板,像干涸的泉眼。他没看我,自言自语魂游天外,我也不做应答。
“我一开始也没想害你……就是想活下来”他的气息越来越弱,说不成完整的话。我真实地在内心冷笑出声,我也想活下来,可我也没选择害人啊!越想表情越狰狞,忍不住翻白眼,恨不得当即让他归西。
“本来,下个月就可以结婚了”隐隐带着哭腔,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我……”偏偏戛然而止。他僵住不动,嘴巴还微张着,惆怅的欲语还休的模样。
我叹了口气,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帮他合上无神双眼,又搜了他的身,只摸到一个钱包一串钥匙,钱包里几张现金和卡,以及身份证件与购物小票,匆匆一扫,钥匙上还有把漂亮的裁纸小刀,通通装到斜挎包里。我思考着必须去找剩下的人,单打独斗必死无疑,先前不是一个人没觉着怕,现在一个人在这巨大的寂静坟场里,身边又是一具死尸,总觉惶惶然是没了活路。
走出掩体,心生一计,想到往回走的人,不知道有没有逃离成功,枪手是不断移动的,必然不会在T字路口长时间停留,还没走近,路上就遥遥见了几具死尸,伏在地上,血还热着,死不瞑目。进入总道尸体更多,全都没了活气,衣衫凌乱,缺胳膊断腿。我胸腔里又怕又凉,战栗起来,忽然违和感顿生,眼见地板上清清亮亮,没有留下点滴血迹,墙上却几乎被血色染成江河泼墨画,心中炸响一朵蘑菇云,我没敢再细想,脚步轻轻快速向入口走去。
入口处大门紧闭,尸体在两旁落了堆,门上还有无数血手印,有两人在扒尸体的口袋,女人嘟囔着只找到一瓶水。眼睛余光瞥见我,她吓得一抖,显然是没想到还有人会回来,她握着矿泉水瓶的手偷偷往后藏,脸上挤出不情不愿的讪笑,又搭着手扯男人袖口。男人脸上一道血疤,两人齐齐望向我,目光里都冷了下来,像两把尖刀。
我生硬地笑,脑中明晰到害怕,在没有食物的密室里,未来能吃的只有人。
2018.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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