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子王子大约5岁的时候,我带他拜访了我的一位朋友。朋友是位钢琴老师,人帅,幽默,弹得一手好琴。他们“相聊甚欢”,之后朋友为我儿子演奏了一曲《 麦嘟响当当》。从此儿子爱上了钢琴,还立志以后要成为一位钢琴演奏家。
我和王二高兴又欣慰。我们也和所有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家长一样满怀希望。朋友收我儿子为徒,悉心教导。我和王二也给王子送了一架钢琴作为礼物。接下来的日子我和王二自顾喜悦,畅想未来。似乎我们在蹉跎岁月里消失了的梦想,或者说是我们在胆怯生活中从未燃起的梦想被这星星之火唤起。因了儿子,我们欣喜我们的人生。多少个清晨浅浅的阳光里,我身轻如燕,照料着王子一应起居。期待着这一束朝阳有蓬勃时日。
好景不长,我们如影随形的关注,过度的期待,无形中给了幼小如王子难以承受的压力。一年后,原本慢热型的他,更不爱说话了,看人的眼神有点闪烁。钢琴照样练习,只是每次练习被动,时间短促,还常常磨蹭。我气恼甚至有一次,恨铁不成钢的怒火烧昏了我,打了他的屁股。直至深夜依稀听见睡梦中王子的抽搐声,我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回想儿时的自己,不也是熊孩子一个。跟着邻居家稍大点的姐姐,塞了老奶奶家的烟囱;绕过自家果园,偷吃别人家的果子;在草地上摸爬攻打;在树林里打飞鸟巢……自己享尽了儿时的欢乐,荒废了自己的青春。现如今剥夺儿子的快乐,抹杀他的爱好,又来勒令他为了实现我的梦想而以他儿时的快乐为代价。残忍如我难道不是为了填补自己人生的失意吗
我提议停止钢琴课。刚听到这个提议的时候,儿子没敢马上答应。大概他摸不清自己一贯强势的妈妈今天是怎么了。他犹豫着,而我还是察觉到了他眼角,唇间转瞬即逝的一丝惊喜。我更加肯定又带轻松的重申了我的提议。
“真的吗?”
“你不会训我吗?”
这样的问话反复了几便。当最终确认后,他是高兴的,也是轻松的。同样的我们还放弃了上学前班,既然想要自在我们就彻底些。
接下来的日子,我带着儿子爬山涉水,漂荡在平静的湖面,迎着风儿,划着船儿,唱着哥儿;奔驰在广垠草原,看夕阳沉落,打着滚儿,跳着舞,直到篝火燃尽。看了城市,走乡村;临了江河,登高山。也在学校的操场洒了汗水,也在高山摔倒留了泪水。儿子变了,虽然还是慢热,眼睛却有神了;话不多说,却爱笑了。整个人变的神清气爽。
这次是个意外,一年级上学期期末的一天,照例是家常便饭,照例其他人是大爷,吃完转身就走,也照例我是洗碗机。一首和弦练习曲,硬生生的,毫无征兆的,并不生动的进入了我的耳朵。我甩开手中的活,跑出厨房,用疑问的眼神望着弹琴的儿子。
“妈妈,你之前不是最喜欢这首曲子吗?”
儿子记得我喜欢,一抹三月春风抚过头顶,心底没有澎湃,是微细的柔情袭来。练过钢琴的人都知道,初级练习曲还是初学者弹奏大多单调,何况王子学习时日浅,他就更弹不出什么悠扬了。之前说喜欢也不过是鼓励他而已。这都不是关键,关键的是这都一年多不摸琴了,今天是为了什么?虽然有着关键性疑问,但我确定,我没有眉开眼笑,也没有目瞪口呆。
儿子决定重回钢琴课了。原本王子是喜欢弹琴的,就是因为我念念碎,他太害怕弹不好,遭骂。现在重回钢琴课,他是有条件的,我出局,远离他的钢琴课。这熊孩子,你妈和你有仇啊?
上天给了孩子一扇快乐的门,我却以错误的方式打开了它。我们想当然的认为对孩子好,就理所当然的要求服从。于是我们抹杀了孩子的天性,奴役了他们的爱好,掐死了他们的梦想。星星之火扑灭了何谈燎原之势。
人生不是竞技场,孩子不该被强行入场。当我试着放手,孩子却给了我不一样的惊喜。现在的王子上学,弹琴,打球,和弟弟打闹,抢零食,抢玩具,既成熟又幼稚。也神采奕奕过,也垂头丧气过。玩累了,琴音绵软无力;闹够了,铿锵有力。学习不输于他人,玩乐不拘于自己。总而言之他是快乐的。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