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平凡、普通却好强、能干的女人,来到西部草原拓荒,失去了过去的美好生活中始终环绕的树林,失去了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音乐,没有吸引男人的姿色,在人均寿命不过四十岁的时代,31岁仍旧嫁不出去。被一个男人残酷的拒绝之后,她没有绝望。她自告奋勇的争取到一个男人们避之唯恐不及的抽签机会,并得到了她认为是上帝给予的任务:千里迢迢,护送三个疯女人回乡。
在路途中,她虔诚的向上帝祈求其救赎,但上帝没有给予其所祈求的救赎:一个爱她的男人。出于对上帝的失望,最终她绝望的背弃了一直虔诚信仰的上帝:自杀了。但正是世俗所认为的背弃上帝的行为,让她得到了她所祈求的爱。
影片中没有直接讲述的,是三个疯女人的生活经历。
本质上,四个女人都是同一种命运。选择拓荒,是出于对上帝的信仰。在他们的内心中,作为一种交换,上帝将给予他们所祈求的美好新生活。但是上帝拒绝了她们。于是三个女人疯掉了,而最后的,没有疯掉的那个女人,自杀了。对于上帝的信仰,是她们赖以生活、奋斗、保持理性的必要支撑力量,一旦信仰动摇,便会失去这种力量。
最终,信仰上帝的女人,依靠她所以为的上帝的力量,没有完成她所以为的上帝交给的任务,而那个不信仰上帝的男人,出于感恩、愧疚、承诺与爱,也借助了不择手段的残酷行为,完成了这个任务。
《The Homesman》是在作一种宗教上的探寻。宗教的本质表现之一,是对于与现在的某种因信而来的偏执行为没有必然逻辑联系更不存在必然因果关系的美好未来的幼稚的相信。在这一层面上,宗教的本质就是反理性。
电影的好坏或不在于它讲了什么道理,而在于你可以在其中体验同种生命经验,感受流畅的音乐与流动的画面的合一的美妙。
在人的命运中,人不是信仰支配的动物,同样,人也不是情感支配的动物。人的命运属于他自己。
《Fingersmith》是一部深刻的影片,片中的音乐很美,从主演到非主演们精湛的演技让观影者感觉沉浸于唯美的由连续的场景片段所编缀的时间流之中。沉浸在这种时间流中,是一种享受,往往令人情不自禁的对于生活发生些新的感悟。感悟未必针对正在观看的电影,也从能够联想到的其他事物中而来。
——没有什么爱情,你爱的只是一个老套的、情节简单的故事。
——世上没有什么是可堪信任的,除了你自己对爱的真切的感受。
——艺术比爱情更美。爱情本质上是想象与虚构,而艺术是想象的极致之美,更是一个人就可以独自创造的极致之美。
“将珍宝变为庸俗人物”,这一句台词意味深长!每一个人都是情感上的珍宝和经济学意义上的庸俗人物。在亲生女儿与养女之间,老太婆的内心世界是:如果她胆敢伤害自己的亲生女儿,那么,对于她为自己即将获得的利益而付出的代价,自己也就没有什么可愧疚的!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
试着分类出多种思维定势,如宗教语境的思维定势,如经济学语境的思维定势,如伦理学语境的思维定势。
在经济学的语境上,人应是自利的。所谓善恶,全是瞎扯淡!道德不是我们向这个世界漫天要价的工具,一切的道德都有一个最大道德最为前提:那就是必须依靠自己。世界绝不会受益于道德这种工具。个体如此,家国亦然。所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人是更多地受经济学原理支配的,而不是更多地受伦理学原理支配的。伦理学的意义,其实也是在经济学意义上才能存在的。自古以来,人们在伦理学意义上的好的表现,所实现的目的,其实也是经济学意义上的,不过是以伦理名义所实现的经济学意义上的必要人际信用。
欧美的历史经验实际是:只有在一个恶人得道、恶人当道、恶胜善汰、善有恶报、恶有善报的世界,一个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人人利欲熏心的世界,一个强者生存、弱者淘汰的世界,一个善良的人只能是弱者,是被淘汰者的世界,一个成功者从来就是那些臭名昭著并从心理上适应恶棍的名声和生活的人们的世界,一个没有正义、只有利益的世界,一个心可善、不可示人以善的世界,一个仁善必被人欺、人恶必得尊崇的世界,一个恶人逢恶人、恶人斗恶人的世界,只有在这样的世界,才可能诞生出使之社会运转有效的规则及其整套运作机制。不把天真汉、疯娘们淘汰到极低比例,就不可能建立一个美好世界。
在伦理学的语境上,人应是受道德与情感支配的,善恶分明。
两种语境合一,人的行为动机,是求取自己人的利益,而在自己人发生利益冲突的时候,人的行为动机,是求取各自的利益。
《Fingersmith》中最深刻的是:人性中伦理学语境与经济学语境两种思维定势的冲突。
卡夫卡的《变形记》,之所以为人所称道,是因为在现实中有着不少本质上一样的版本。
一户很穷的人家,真是穷途末路!三个女儿死了二个,剩下的一个是半傻,所幸乡下男多女少,光棍到处都是,傻女一嫁未成二嫁成了。在家的傻女她妈,五十多,在床上躺二十多年了,有个轮椅也多是家里转下。成天躺床上,所谓吃喝拉撒睡衣食住行,基本全在一个房间解决。这样的生活,过了二十几年了,想想都……她爹,一手是残缺不全的,常在外,或许要赚点补贴家用,或许,二十多年了,你懂的,一个压抑、沉闷的家……说直白点就是眼不见心不烦,或许他都比他老婆更早的厌倦了这种生活!
——几十年前的两场意外,发生在一个平常人家,后果就是如此悲惨……
如果说躺床上的女人是《变形记》中的甲虫,他又何尝不是?
一个已经嫁为人妇的女孩,由于遗传病的发作,从头脸到脚,浑身隆起恐怖的大疙瘩,肢体逐渐瘫痪以至于完全丧失劳动能力甚至于活动能力。她很快就被夫家遗弃,只能回到娘家。由于没有子女,没有积蓄,也完全丧失了利用价值,最后,只能沦落到惨不忍睹、生不如死的惨境:孤零零的躺在父母所建的老房子中的一张破旧的老床上,身下的床垫子,也是破旧的不能再破旧。此情此境,就像是被遗弃在生活水平不断进步的家庭的某个历史阶段的废墟上。日常生活,基本上只有她母亲照看着。隔壁就是他兄弟建的新房子,但是不会让她住进去。待死之身,只会增加新房子的晦气。惨不忍睹的外表,也只会吓到嫂子和孩子。
即便是在亲人之间,个体经济价值与其待遇,也是正相关的。
亲缘其实也不过是一种圈子。圈子所体现的,正是贡献与回报的规则,是自身能为人所利用的价值。若自身无价值,其他全是空的。世界本身是务实的,务虚的只是无法醒悟的个人。用,与被用,这就是人生价值的本质。爱,亦必要于用中体现与表达。
私有制就无法避免贫困户。有的贫困户,他们的未成年的子女,看外人就是一种看另一个世界的眼光,这种贫困户是真正的贫困户。就像那个瘫痪的常年躺在床上的女孩,他们就像是被遗弃在生活水平不断进步的社会的某个历史阶段的废墟上。
两个半傻子,婚后生了一个儿子,但是他们无法维持生活,最后将儿子卖掉了。这样一来,儿子能过上更好的生活,也有一个更好的前途,他们的经济负担,也得以减轻。
对于所有的社会现象,其实都更适宜于经济学语境下去思考,而不是在伦理学语境下。
在伦理学的语境下与经济学的语境下,在宗教的语境下,在不同的语境下,我们构建了不同的思想体系,也构建了不同的社会制度。
完全建立在道德评价上的文化与体制,建立在伦理学的逻辑基础上的文化与体制,只能是落后并挨打!
历史经验证实:在被打败之后,道德的说辞无法保护弱者、失败者。即便是扶贫与福利体制的必要性,也不是来自于伦理学,而是来自于经济学,因为短板会延误、拖垮整体。即便是一个家庭,也不适用伦理学,而更加的适用经济学和管理学,即家庭经济学、家庭管理学。比如,按照管理学中的激励因素的理论。所谓的孝道,还真就是久病床前无孝子,因为父母的病痛、伦理,并不构成为孝顺行为的激励因素。夫妻之间也是一样。丈夫的冷漠和懈怠,多半是因为激励因素不行。
不同语境的思维定势、文化、体制,深刻影响我们的行为模式。以经济学语境为行为主导力,只求实效,不去敷衍,不是短板就坚决不去补它,补好的短板也不再加高,使之成为高板。以伦理学的语境为行为主导力,一味敷衍,不求实效,难免于形式主义,搞的规模浩大、虚张声势、叠床架屋,实际大家心知肚明。
多数人要么限定在自身的利益格局之中,要么限定在自身的知识格局之中。没有强大支撑力量的存在,更多的人将无法突破种种格局。语境事实上已经成为一种限制性的格局,对于个体如此,家国亦然。
不能从某种语境中解放出来,何谈解放?何谈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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