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妈妈70多岁,老伴十多年前已离开了人世,在离世前他紧紧地抓着薛妈妈的手,颤抖地说:“我先走一步,没有等来那一天,你继续……”
每天早上薛妈都会走进儿子的房间,这里摸摸,那里擦擦,偶尔出神对着儿子的照片喃喃地说上两句,30多年来,从未间断。房间一直维持着儿子在那一夜离开时的样子,桌上还摊开着一本再也没机会翻完的书,彷佛历史就定格在了那一刻,从未前进。
今天是儿子31年的忌日,薛妈拄着拐杖来到儿子的墓碑前,就这么坐上一整天,什么话也不说,就那么看着,看着。远处,站着十几位如临大敌般的黑衣人,戴着墨镜,纹丝不动地盯着这位已近古稀的老人。一个遥远的快被遗忘的日子,一位头发花白的快要入土的老人,却让他们,躲在光鲜的外表下,隐隐发抖。
现实,如梦如幻。而时间,正是在这梦幻与现实的衔接处出现一道裂缝,裂缝之下,是无尽的虚空。这虚空彷佛只存在于太初,在创造者说出“要有光”之前,只有渊面黑暗之处才能承载这样的虚空。而此刻,薛妈的心灵正位于裂缝之上,无法回到令她夜夜惊醒的梦幻之中,却又踌躇着是否向现实迈进,令人惊骇的虚空,在这30多年来,几乎将她吞噬一空。
每一次,当这虚空扼住她的喉咙使其几近窒息的时候,都会出现她老伴临死前说的那句话的声音:“你继续……”而正是这些声音,将过往的记忆一次次的重新充满在她的生命中,而这些记忆带给她的,不是无止尽的愤怒与仇恨。面对黑衣人,以及背后的他们,薛妈除了渴望等来他们的道歉以外,仅有的渴望,只是有一天,能面对面,在泪水中和解,在拥抱中饶恕,并在记忆的重述中,跨过这一道历史的伤口!
傍晚,她重新站起身,步履蹒跚地走回家。再一次走进儿子的房间,道一声“晚安”,然后就回到房间躺下;她盯着天花板,就那样看着,注视着,一直到她看到儿子正对着她微微笑,她也朝他笑一笑,然后闭上了眼睛。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也是坚持的一天,同样,是等待和解的盼望的一天。
(寫於2020.06.03 在一個特殊的日子的前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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