铲雪

老家年前的一场大雪，似乎是我记忆里下得最大的一场雪了。

也许在过去的某一个冬天里，也下过一场这样大的雪，只是我没有遇上罢了。

雪在屋顶瓦楞上积存起来，渐渐得越积越厚，重量也自是不容小觑。

待到天一放晴，温暖的阳光将地上的雪渐渐融化，屋顶上面的雪便也很快就存不住了，一大块一大块地往屋檐下掉。

不过用“掉”字描写似乎有些不确切，应该换做“砸”，也只有砸出来的声响才能如此声势浩大，轰轰隆隆的，好似霹雳雷声滚滚划过天际，仿佛要将地面砸出一个个大坑来方才罢休。

于是，房前屋后的雪一下子便又堆积了起来，先前铲出来的走道也再一次被堵塞了。

坐在堂屋里正说话的几人赶忙止了话头 ，跑去找来工具，开始清理起这拦路的积雪堆。

雪是冰冻在一起的，铲起一大坨来还是有些分量的，并不如想像的那般轻松。

身高体壮的侄儿铲了满满一铁锨雪疙瘩，想凭着自己的力气顺着墙头扔出去，却扔出去一小半又掉下来一大半。

望着重又跌落到地上的雪疙瘩，侄儿挠了挠头皮，怔怔地发着呆，颇有些无奈。

他爷爷看不过去了，忙给他大孙子找来自己那辆木质框架，橡胶轱辘的独轮小推车。

这小推车已有些年头了。两边的木质把手早已磨得光亮亮的，如镜面一样光滑可鉴，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煞是惹人眼目。

整个车身看上去却陈旧而斑驳，像是个饱经风霜的老人，显出几多疲惫的沧桑，昭示着它曾今负重前行的命运是多么坎坷而沉重。

这可是他老人家平时最得心应手的运输工具。今日为了让大孙子能省几分力气，便忙不迭地找出他这宝贝来，并手把手地教导孙儿如何使用这小推车。

只听他老人家对孙儿说：“这小推车呀不难使，只要胯部跟着扭。”

侄儿听得直乐，问他爷爷道：“难道胯部不跟着扭，车就推不走吗？”

其余几人也停了手中铲雪的动作，哈哈笑着，目光一起聚焦这祖孙二人。

弟弟冲着侄儿道：“别问你爷了，来，我给你铲上一车子，你试试不就知道了。”侄儿听到自己老爸如此说，立时两眼放光，跃跃欲试。

于是，你一锹我一锨的，一车子雪疙瘩被堆得满满当当，像突兀地垒起了一座小山包。

侄儿走到车前，略微蹲下身，弯下腰，左右手各抓住一边的车把，一用力便将车身抬起来，“小山包”似也跟着晃晃悠悠。

侄儿抬步就往前走，小车却在他前面不听话地扭来扭去，好似一匹不服驱使的烈马，眼看着就要脱缰而去。

果然走出去没多远，在菜园子的小路旁，车子翻倒了，连带着推车人也跪倒在雪窝子里，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有了一次翻车的教训后，侄儿便乖乖按照爷爷教授的驭车秘笈，驱使手中小车，虽是不甚熟练，磕磕绊绊的，看得让人既忍不住跟着捏一把汗，又时不时地捧腹，倒是没再翻过车。

经过这一趟趟地磨练下来，到了最后侄儿已经能够很熟练地使用这小车子了，一车车往外运送的速度也变得飞快了。

大概一个小时左右，房前屋后以及院中的残雪都被统统清理干净了。清理出去的雪疙瘩在菜园地的小路尽头；在枯草铺地的河沟旁堆起了一座银白色的小山丘，在暖融融的日光下正熠熠生辉，光华耀眼。

虽然这小雪山将在阳光下一日日矮下去，直至消失不见，但无疑此刻它是挺美的。侄儿望着这孤独的小雪山，忍不住嘻嘻地笑，想来是为自己亲手打造的杰作颇为自豪吧！

弟弟拿来一只烟花让侄儿插在小雪山头，火机凑近引线啪的一声打着火，些微青烟过后，便听咻的一声，烟花拖着长长的哨音，钻入旷渺的蓝天，似乎好久才听到啪的一声炸响的声音，想来借着小雪山的高度它才能飞得这样高这样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