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2021年10月26日,母亲住院第5天,也是手术后的第二天。
麻醉过后,疼痛开始。
半夜里,我知道一定会很疼。但是母亲忍住,没有吭声。
她一定是心疼女儿,知道她的大女儿爱睡觉,昨晚基本没睡,怕熬坏了我。
所以,上半夜,没有听到母亲半句喊疼的声音。
刚来的那天,59号和61号的同一天做手术,43岁的中年妇女和84岁的老太,都疼得睡不着觉。
一晚上,坐起来几次。
半夜时分,因为血压过低,护士暂时关闭了镇痛棒。
为了缓解母亲的疼痛,我在手机喜马拉雅里选了圣经让她听,听了一会,她说听不太懂。
我又选了刘兰芳大师的《杨家将全传》,把手机放在她枕边。
她让我把声音再调小一点,怕影响到别人休息。
她时而闭眼,时而睁开眼,听着讲书,好像又回到了很多年前。
那时的母亲还很年轻,那时的我只是个小学生,母亲喜欢边做家务,边听刘兰芳讲书。
一台小小的收音机,一段老旧的时光,那里面有不能忘却的记忆,也有母亲美好的青春。
后来,我和弟弟妹妹陆续离开家,离开母亲,去追寻属于自己的生活,母亲便和几个婶子大娘聚在一起,唱唱主歌。
听了大约四十分钟的杨家将,又不想听了,我便和她说话,唠唠旧事,拉拉家常。
她说有些口渴,我又为她抹抹润唇膏,这个时候,还不能喝水。
59床的走后,没有来新的病友,她在的时候,只要不睡觉,喜欢不停的讲话,母亲叹口气说:这个爱热闹爱说话的走了,病房里有点冷清。
62床的走后,下午来了一个大约五六十岁的女人,烫着短碎发,脸上有很多蒙脸沙,个子高,很瘦。
来时,只拿着一件外套,待了几分钟就走了。
晚上九点多时,又拉着行李箱,提着个手提袋,来了。
简单收拾,收拾,不声不响的睡了。
快两点时,母亲让我去睡,说她自己也有些困了。
三点半的时候,母亲又疼的厉害,我按铃,护士急忙赶来。说因为血压过低,还是不能开镇痛棒,没办法,只好忍着。
在百度上搜到吕小敏的主歌,让她听。
她听着歌,和我说着话。
61床的84岁老太,从三点多就坐一会,躺一会。她咳的厉害,有痰,要及时吐出来。
老太太其实很爱讲话,看得出是个活波开朗的人儿,就是她的江西盐城话,我们听不懂,无法接话。
陪护她的孙媳妇说,在家也是后半夜经常睡不着,起来披衣静坐着。
人老了,睡不了那么长的时间,又没什么事做,不像年轻人可以玩智能手机,只能静坐着打发时间。
窗外,远处高楼大厦,窗口灯火通明,每一个窗口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
可能有人为了一个方案通宵达旦夜不能寐,可能有人忙碌了一天,鼾声如雷,可能窗户里没人,空留一盏灯火,等待夜归之人。
正在望着窗外沉思片刻,母亲的口渴打断了我。
她说现在非常口渴,能不能喝点水,但是医生不让喝水,只能忍着。
为了缓解她的口渴,我跟她聊起了小妹小时候的趣事,母亲的脸上露出少有的笑容。
快六点时,护工大姐来帮母亲洗脸、漱口、擦洗身子,换衣服。
而一直低头坐着的老太,猛然抬头,非要出去走走。
穿好衣服,不用搀扶,推着吊针架子,出了门。
六点半不到,病房外的走廊里,已经有了很多推着吊针架子,来来回回走动的人。
早餐车来了,送早餐的妹子声音洪亮:“13床,15床,快来领早餐了”!
领了早餐,坐在母亲的面前,想边吃边聊天。
鸡蛋还没有剥开,父亲的电话打进来,询问母亲晚上的情况,嘱我照顾好自己,照顾好母亲。
我也嘱咐他一个人在家,从来没有做过饭的他,照顾好自己。
听得出,手机那端的他有些哽咽,一定是想起了母亲为他做的饭菜。
新来的62床,穿着一条火红火红的灯笼裤,黑色的短袖衫,五官立体端正,眼睛深邃。只不过脸色发黄,有些憔悴。
她说自己明天手术,想问她怎么无人陪护,觉得还不熟悉,就没有问。
快7:30时,医生查房,让所有陪护人员在住院部门外等候,我交代好母亲,正好下一楼去取昨天的核酸检测报告。
打了报告,上楼,医生仍然在查房。门外聚集了几十号人,看手机,聊天。
弟弟打电话来,说已经买好了给我的降糖药,垃圾袋,正在为我挑选水果,一会来医院送。
本想让他早上多睡会,来了也见不着母亲,但他已经在路上,只好让他到了给我打电话。
九点,开始今天的吊瓶,护士说今天会很多瓶。
又安排,一定要勤翻身,下午尽量站站,能走动最好不过了。
整个上午,打了大大小小五吊瓶,间或小姨,五姨,小妹,侄女小梦的电话在将近12点的时候,打进来。
自从生病以来,母亲极少接电话,只是在入院前接了小姨一个电话,整个过程就是不停的流泪,小姨急得要马上买车票过来。
此后,谁的电话都不接,入院把手机和充电器交给了小妹。
侄女小梦,自从生下来大都是母亲照顾,跟母亲非常的亲近。
小梦还有两个月就要考研了,为了不让她伤心难过,家人就一致口径,告诉她奶奶得的是痔疮。因为上海医疗条件好,来这儿给奶奶做个小手术就好了。
小梦打来微信视频电话,要跟奶奶说几句话,我想也没想就把手机给了母亲。
刚说两句,母亲就像见了久不见的亲人,把实际病情跟小梦说了。
正笑着嘱咐奶奶养病的小梦,知道事情后,视频成了学校的一棵树,正在风中摇曳着树叶。
我连忙接过手机,去病房门外接,安慰她奶奶手术非常成功,等她考完试就养好了。
小梦哽咽着跟我说,考完试就赶紧回来照顾奶奶。
母亲是个疼爱孩子的奶奶,小梦是个懂事又感恩的孩子。每次放假回来,总是帮奶奶洗衣、做饭,还经常开着奶奶的电动小宝马,带她去逛街,喝奶茶。
所以,母亲总是期盼着小梦放假回家,觉得小梦在家,她的生活马上多姿多彩起来了。
安抚好小梦,回去再看母亲,她的眼圈红了,说自己孙女是个懂事的孩子。
吃中午饭时,从别的病房调来了一个女病人,住在了59床,女人极黑瘦,好像一阵大风就可以刮走。
陪护她的是一个虎头虎脑的年轻人,长得很敦实,想必是她的儿子。
新来的62床,下午2点开始喝泻药,为明天手术做准备。她的陪护是个细高个,头发微卷的男人,看样子是她的丈夫。
护士让母亲勤翻身,她看着也挺配合,只是懒得动,我只好督促她。
看着她翻身挺困难,想帮帮她,护士说尽量让她自己翻,主要目的是让她活动活动。
三点多时,护工大姐让她穿上拖鞋,在床边站站,只站了大概有一分钟就撑不住了,头晕,只好躺下。
终究是没有走成路,年龄大,身体弱,营养液也不想喝,老说不饿,还一个劲的打饱嗝,护士说是因为没有放屁的缘故,上下不通气。
夜幕降临,一天又要过去了!
母亲躺在床上,唉声叹气的嫌自己没本事。直羡慕61床的老太,在床上坐一会,就会出去走一圈。
再者,她心急还有一个原因,她知道自己儿子天天在楼下转悠,见不着她,如果她能下去走走,打完针,她就可以下去跟儿子说会话了。
我说弟弟不着急,知道你刚做完手术才一天,他在楼下转悠,就是希望离你近一些,他在宾馆也没事干。
一向温和隐忍的母亲变得有些咆躁,62床的陪护家属,那个瘦高的男人,用家乡福建话不停的接电话,她听了很不耐烦,我只好撕了小团卫生纸,塞住了她的耳朵,让她免受干扰。
坐在床边,拉着她的手,轻声安慰她,不着急。
小妹的视频电话打进来,只说了三句话,就不想接了。
只管闭着眼睛,不发一言。
我拿过手机,跟泪水涟涟的小妹说了几句,劝她不要担心,就挂了电话。
59床的大姐,说她到医院后,夜夜失眠,正在坐卧不安的纠结着,是出去走走,还是在床上呆着!
这短暂又漫长的一天啊!这充满希望又充满痛苦的一天啊!渐渐接近了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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