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功认为,“形似”与“神似”之别,究其根源还在于汉字的结构上。如果字的结构不好,用笔再妙也无济于事。所谓“胸有成竹”,就是写字时,心中应先有这个字的“骨架结构”,下笔心中有底,笔下也就有神了。
这种观点,在其书法上(尤其小楷)表现的淋漓尽致:
而在七百多年前,即公元1310年9月,赵孟頫应召赴京,途中将独孤僧所赠《定武本兰亭》反复赏玩,先后写了十三条跋文,即流传后世著名的“兰亭十三跋”。其中写到:书法以用笔为上,而结字亦须用工,盖结字因时相传,用笔千古不易。
此后,关于“结构”和“用笔”谁为上,陆续的出现了一些小争论。启功“结构为上”的观点,也受到一些“诟病”。于是笔者常常看到一种论调:启功的书法,结字严谨俊秀,但笔法上的趣味不够丰富,是其书法的局限所在。
笔者对此暂不做评论,我们先回过头来看看赵孟頫的书法:
在他的书法里,几乎没有任何败笔、乱笔,几乎在任何作品中,他的用笔,每一笔,都力求尽善尽美。无论是行书、小楷、大楷,他的作品的完美,都是由细微到每一笔上的完美所驱动的。而在中国古代,很少有像他这样对用笔追求到极致的。
由此可见,赵孟頫提出“用笔为上”是建立在自己的书法风格和追求之上的,对于他来说,是对的!
反观启功书法,其书法重结构,结体精严, 清朗挺拔,布势轻重相宜,主宾相济,风神俊秀,具有鲜明的个性特点,给人自然、端庄、秀润、挺拔 、劲健、舒展之美感。还一反传统套路,弃“米字格”、“九宫格”的将字等分,创“五三五”不等分,即“启功体”,无不体现出其对“结字”的重视程度。
因此,启功提出“结构为上”,也恰恰是建立在自己的书法风格和追求之上的。之于他,也是对的!
如果把“赵体”的用笔,搭配在“启体”的结字上或者其他人的“体”上,我想,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不伦不类的。反之,亦然。如果您非要这么做的话,那一定得需要一个连接这两者的桥梁,使其能够相互融合。否则,难以共存。
“用笔为上”也好,“结构为上”也罢,终是要结合在一起的。当您通过自己的方式,让“用笔”和“结构”完美的融为一体了,不管哪个为上,您就是对的!
然后,我们需要注意的是,每句话都是有前提的,很多时候,我们会只停留在话语本身,而忽略了隐藏在其后的一些涵义。
譬如,赵孟頫的“用笔为上”。其前提一定是建立在,有与之相匹配的结字功底之上。对字的“结构”了然于胸,才能在书写时,更加游刃有余的去驾驭“笔法”。
王世懋称:“文敏书多从二王(羲之、献之)中来,其体势紧密,则得之右军;姿态朗逸,则得之大令;至书碑则酷仿李北海《岳麓》、《娑罗》体。”此外,他还临抚过元魏的定鼎碑及唐虞世南、褚遂良等人;于篆书,他学石鼓文、诅楚文;隶书学梁鹄、钟繇;行草书学羲献,能在继承传统上下苦功夫。
他自己也认为:“学书有二,一曰笔法,二曰字形。笔法弗精,虽善犹恶;字形弗妙,虽熟犹生。学书能解此,始可以语书也。”
再譬如启功,六岁入家塾,最早学的是先祖自临的欧阳询《九成官醴泉铭》,蒙着帖照着写。后来十一岁见到颜真卿的《多宝塔碑》,略识其笔趣,但那时对笔法理解还很肤浅,谈不上学书。二十多岁时得到赵孟頫的《胆巴碑》,因喜欢,学了一段时间。又学董其昌,得写字行气,但骨力不行。后来得到罗振玉藏《宋拓九成宫碑》精印本,逐字以蜡纸勾拓而影摹之,为以后学书打下坚实基础。以后杂临碑帖以及历代名家墨迹,其中又以临习智永《千字文》墨迹时间最久,下功夫最深,学得也最苦。为了增强字的骨力,又临《玄秘塔碑》若干通。
另外,启功曾花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苦练用笔,一笔一笔地琢磨,临帖临得分毫无差。但写出来的字,平看还可以,一挂起来就没神了。经过再三揣摩,他才发现问题在字的“结构”上。此后,便在结字上大下功夫,这才有了如今的“启体”。
由此可见,任何的理论,都是有一定的基础做支撑的。一句“用笔为上”,彰显出了其对于“结构”的了然于胸;一句“结构为上”,也显现出了其对于“笔法”的游刃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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