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当初入住302病房的情形一样,一个苍白的男子被他爱人扶着,蹒跚进来,然后就一直倒在床上呻吟,气息微弱,不停抽搐。
那晚很冷,我裹紧了被子冷眼相看,算计着他患的是风寒还是急性肠胃炎,在我服刑的日子里,这样临时住院的病人总是很多,无比虚弱地进来,再阳光般笑着出去,而我的病,还漫无期限。
次日清晨,那男人精神稍强了些,第一句能说出的话就是向我道歉,为他昨夜的折腾表示歉意。我强笑回应他,之后便再无言语——虽然我对他已经有了好感,他是第一个在病重中还能主动朝我招呼的人。
那段极冷的日子里,男人病情很不稳定,断续抢救了几个晚上:插管子的、大盆接血的、注射吗啡止疼的,令我感到愧疚的是,只要他还能说话,他总是向我道歉,表示打扰了我的休息,他是我见过的最绅士的人,但我依然没有答过他的话,因为我听护士说,他很快就会出去的,我感到嫉妒,我极不情愿刚交上一个朋友,他就离我而去。
几个同样的夜里,男人的鼻中插着管子,他爱人在微声抽噎,我无比同情又沉默地看着,天很冷。
果然,男人能站起来了,他洋溢着笑容朝我问候,我更没有心思搭理他了——因为我的病在寒冷中复发,前面治疗的成果尽废。男人要出院的时候,我正烧得迷糊,他怜悯地看看我,便走了出去,过会,他又回来了,过来拍拍我,安慰我,说我会和他一样,最终能出去的。
他走后,我就一直在哭。
几天后,我的病情稳定了些,当我问起男人的情况时,护士说:“住下去也是花冤枉钱,何苦要在医院受这最后的罪呢?”
我撑着身子,朝那男人住过的空床位看了一眼,感觉他躺过的地方都烧着火,把空气烤得温暖极了,我很想对他说几句知心的话,但是,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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