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十天，就是顾瑶的生日了。正想着怎么过了这个豆腐渣纪念，程明远来了。
“你晚上有空吗？”
顾瑶没空，她要辅导儿子做作业，这熊孩子现在正叛逆得很呢！顾瑶也不想见，都步入中年了，还有什么“脸”见面？可是，顾瑶不能没有空，她必须有空。她不能拒绝程明远，她也不想拒绝。她想看看他变成了什么样子，她想他。
虽然事发突然，但顾瑶还是利用午休时间去吹了头发，柔顺蓬松，自然弯曲的发梢轻轻滑过脸庞。
下午1点，顾瑶找到系风衣腰带的小视频，选了一款最简洁大方的，给自己散落的风衣腰带打上结，看起来很随意。
下午2点，顾瑶想起自己有个商场赠送的指甲油，从办公室的柜子里翻出来，细细地涂上一层。亮亮的，很透明。
下午3点，顾瑶戴上一直塞在包包里层的耳钉，那是她最通用的一款，小小的正方形，k金包裹着南红玛瑙，在发丝间若隐若现，很是别致。
下午4点，顾瑶涂上润唇膏去开会。
下午4点半，嘀嗒，“我的工作结束，等你下班。”“5点半见。”
下午5点，会议结束，同事尽散。顾瑶拿出抽屉里的一盒粉饼、腮红，对着寸许长的小镜子轻涂脂粉。可怜的小家伙们，怕是快过期了吧！不过备用品嘛，用上一次也不枉你们来这世上一遭。最后上场的是口红，那是顾瑶去年的生日礼物，邮寄来的，程明远送的。他曾说希望顾瑶做些改变，大胆尝试。可是顾瑶故我，只是偶尔欣赏一下这支精致的口红，转出来再旋回去，那鲜艳的色彩的确赏心悦目，极为诱人。难怪很多人都钟爱口红，看着都会心生欢喜，何况与人合二为一后，真是不知散发出多少光彩……
顾瑶笑了，深吸了一口气，出门。10米、5米，程明远从手机里转过头，与顾瑶对视，3米、2米、1米。没有握手，没有寒暄，好像经常见面的朋友，并肩而行，絮絮而谈……
第一次和程明远过生日时，顾瑶19岁。1999年，恍如上个世纪。不，已然是上个世纪。陈奕迅的“十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变成了二十年。程明远脸上的老年斑，顾瑶那靠染才掩盖住的白发，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宣告着锦瑟华年已变成似水流年。
“昨天晚上我12点多才睡，一回家就看见闺女和她妈对打呢！得做好安抚工作啊！”“你儿子的课外班多吗？”“他上学而思？我闺女也上，上的是线下的。”“他9点多就睡啦？我们那时候正写作业呢！”“我陪他背古诗、练字……”“还是北京的高考分数低啊……”
好爸爸上身的他一如每一位父母一样对孩子有焦有虑有期待更有爱。话题围绕孩子展开，很自然，也很正常，只是对于顾瑶和程明远两个人，还是有点怪。
程明远选的牛排大餐，顾瑶加点了爱吃的金枪鱼蔬菜沙拉和水果烧酸奶，非常美味。程明远买单。顾瑶的母亲知道了此事，说这本应该是顾瑶请客才对。顾瑶请客，那是接待客人，尽地主之谊。可程明远是客人吗？真的只是客人了吗？大学时代，顾瑶会贴心地买单，而今，顾瑶会识趣地不买单。
“你竟然没有什么变化？一般女人从大学到现在，不知道要变化多少，你还是像个孩子……”程明远的低音依旧温暖。他定定地盯着顾瑶，“居然没有一点皱纹……”
“以后争取隔个一两年就来看看你。”
“看我干什么？来数皱纹吗？”
“怕老干什么？”
“我就怕！”顾瑶不怕老，只是怕程明远见到她老……
“为了见我，你不还能倒饬倒饬？你应该感谢我！”
是的，顾瑶应该感谢程明远的存在，连着那些备用品也应该感谢程明远的存在！
为了程明远，顾瑶不敢老去……
“有你真好！不然这样的晚上，我不知道在和哪个客户在哪儿喝酒呢？”
“有你真好！就算以后我路过这里，没有时间吃饭，只是喝杯茶，聊几句，但能见到你，也让我觉得自己还年轻。”
“有你真好……”
“有你真好……”
拥抱告别。告别拥抱。
“再见了。”
“做个好梦。”
微信无言，只有那由亮变暗的手机屏幕听见了顾瑶最后的自语，“我记住了你的心跳”……
（写于2020年10月21日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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