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潭

  认识你愈久，愈觉得你是我人生行路中一处清喜的水潭。几次想忘于世，总在山穷水尽处又悄然相见，算来即是一种不舍。

——前言

  某年某月某日，乌云密布，风也在放肆的嘶喊着，我单肩背起那不知在哪沾染上一块白色污渍的书包，拎起那满是刮痕的行李箱，再次踏上去往那个小镇的路途。坐在车上，外面的风景疾风一般从窗外飞过，我亦无心观赏，只求能快一些到达目的地，早点见到沐嘉。

  沐嘉生活的小镇，是我每次回学校前的中转站，到这里停留一晚，第二天和她一起坐同一趟火车，也是同一节车厢，不出意外还会是邻座。其实我不是不能从别的地方出发，只是那样的话，沐嘉要起的很早，我实在不忍心让她独自拎着皮箱天未亮就出发。至于为什么要一起走，是因为在高三毕业的那个暑假，就已经约好一起往返，手机里的购票软件也早早地存好了她的身份证号码。

  那次暑假时间很长，所以很多人都会去找一份零工，沐嘉也不例外。她在一家粗粮馆工作，自己一个人租了个插间，虽然相隔并不远，但有时我还是会担心她自己走夜路。总觉得这不到五分钟的路程也不怎么安全，后来事实证明是我多虑了，那一个月并没有发生什么。我和傻兔子去看过她一次，带了些吃的给她，虽然东西不多，可我却在超市买了很长时间，因为我好像除了记得她不吃辣，并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我们在店门口聊天，讨论着最近身边发生的事情。没一会，兔子就和她另一个朋友走了，剩下我和她。我注意到她手臂上的伤痕，她笑着说是干活时不小心刮蹭的，我想是大概她习惯挽袖子的缘故，虽然不太严重，可却不止一处，想来也是很疼吧。我们闲聊了很久，直到有客人进店，我才离开，看着她走进去的背影，想到她自己在这里工作，一个人住在这里，不免一阵心疼。

  尽管我觉得车速很慢，但毕竟只是半个小时的路程，下了车，取了行李箱，在滑轮与地面的摩擦声中走出车站，远远的已经看见了沐嘉的身影。我走了过去，她今天戴了一顶粉色的渔夫帽，把她的长发藏了起来，看起来与往日有些不一样，她说是没洗头，就戴了帽子。说起来沐嘉头发最长的时候还是在高中，比桌宽还长，我那时经常和她打闹，趁她不注意就会薅下一根来，她也不恼，只是笑着掐我几下，现在想想那时的自己真是令人生厌。后来沐嘉把头发剪了一些，印象中她说过那时留长发是因为看见一个长发女人的背影，很是优美，现在剪了是嫌弃洗头发太累。天气多少有些寒意，我问她，腿疼有没有犯，她说没有，就犯过那一次。我们走到马路对面，我在那家熟悉的宾馆开了房间，这就是今晚留宿的地方了。放下行李箱和背包，拿出身份证和房卡一起揣进裤兜，下楼和她去取车票，一切都是如此的有序，有序的好像就应该是这样。

  其实第二天坐车时去取票也是可以的，因为我们每次去的时候车站几乎还没有人，可是两个人彼此却默契的从未提过这件事。虽然是不到半个小时的路程，但对我来说弥足珍贵，毕竟能够和她边散步边聊天的时光是很少的。我很享受这个过程，所以我都尽量走得慢一些，再慢一些，至于聊什么并不重要。这个小镇的火车站并不怎么起眼，很普通的建筑，普通到如果不是挂着牌子，根本不会有人觉得这是火车站。推开蓝色的铁门，沐嘉习惯性地把身份证递到我的手上，我接过来，到窗口取了车票，连同身份证一起再递到她的手上。回去的时候，路过超市，她说要去买点东西，我就和她说了再见，独自回了宾馆。似乎每次都是这样的，实际上我不是没想过陪她一起去，想过，而且不止一次，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直到现在，它依然只是个想法。

  回到宾馆，走到房间门口，拿出房卡贴在门锁的黑色方盒上，随着一阵清脆的声音，绿色小灯亮起，我转动门把手，打开房门。拎起背包，把车票和身份证放在外面的小格里，方便明天拿出来。把外衣挂在衣架上，躺在床上，回味着今天的一切。初见沐嘉时，她戴着一副方框眼镜，散着长发，有一点清冷，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个女孩好有气质。沐嘉是那种性格很坚毅的女生，好像什么都无法让她的情绪有太多波动。在高中时有一次她在下楼梯时不小心踩空了，很是严重。这让她在家里休养了很长一段时间，给我发过来的那张照片看起来像个萝卜，即便这样她也没有抱怨什么，依然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就算感冒发烧很严重，也只是一个人趁着中午休息去学校附近的诊所打针。

  可是这些仅仅是她希望让别人看到的，实际上，她是很脆弱的，就如同她说的，她才是玻璃心的那个。这不是沐嘉能决定的，我们无法选择命运，只能同命运抗争，无论失败与否，总会留下痕迹。 当初的知心好友，毫不留情的与自己决裂。曾经当做哥哥一样的人，也选择离开自己。父母离异，甚至反目成仇，沐嘉被迫做出选择，之后又时时刻刻怀着愧疚，还要承受着双方对自己抱怨彼此的不是。她也不过是桃李年华的小姑娘，不知道要在夜晚经历过多少次泪水的洗涤，才能在平日里以微笑示人啊。

  每次想到这里，总是心里觉得很不舒服。点上一根烟，深吸一口，再呼出去，突然想到明天还要见她，连忙熄灭了那一点红光，打开窗户和空调散去衣服上的烟味。沐嘉扁桃体经常发炎，我不能让她闻到丝毫的味道。到底是什么时候对她有感觉的，已经记不清了。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也想过忘却，可是啊，明知是执念，就是舍不得，偏偏舍不得。其实我早就不打算强求什么了，只是想着能照顾她多久是多久吧。不想了，日子还得继续过，肚子还得填饱，出去觅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