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与兵戈

  画与兵戈

    这年。

    边关的黄沙上笼着一层层赤色，落月泛着寒意的银白色。城墙上斜砍进去的断旗被如刀的烈风挥向天际。

外敌突袭，我朝丞相幺子顾玙得军令，奇袭制胜，逼得外敌狼狈回窜领地，并签下盟约，世代诚服。

    此役之胜，令圣上龙心大悦。念将领与诸军扬我国威，大退外敌，犒赏三军，将军赐府邸宅院，千金美人，加官进爵，然此役中少将顾玙不知所踪。

    梨村村外，林中草屋童稚之声朗朗，是楚白先生的学堂。

讲堂之上，一位青衫男子，面若冠玉，目如朗星。身姿也是极为挺拔。像棵雨后翠竹，一眼望来，定会让怀春少女都羞红了脸。这人便是楚白。他不似教书先生，倒像个浊世翩翩佳公子。

“先生，我在边塞的大哥托人写信给我阿妈，说他们打仗胜了。马上就可以回来看小虎子了，我阿妈想让先生帮我她回封信给我大哥，行吗，先生？”李家的小虎子望着楚白，一口大白牙都快晃得楚白眼睛都疼了。

“行，等你们散了学，我到你家去，帮你阿妈写。不过，你先把这首诗背了，不然我可不去你家帮你写。”楚白答道。

“好嘞，先生!”小虎子脆生生的答道，小脸圆圆，眉眼弯弯，是孩子最童真可爱的模样。

“顾先生，心好脾气好，人长得也俊，大娘我怎么不见你找个照顾你的，不然大娘帮你物色物色。”赵大娘过来接她小孙子说道。

“大娘过来接小栗子啊，记得早些回去，最近战火初歇，还是不太平。”楚白道。

孩子们都被接走了，楚白也从小虎子家慢慢踱回家。竹林里的是村里大伙盖的小学堂。而楚白住在村边的一所老宅。老宅古朴简单，没人知道是谁建的，只知存在了很久。也没人知道楚白是从哪里来的，只是几年前村子里来了位好看的先生，住在了老宅，人温和有理，还愿意教娃娃们念书，这人便是楚白。

外面下着初雪，红梅缀白。屋子里红炉微微燃着，炉上的瓦罐被煨的噗噗轻响，里面传来淡淡微苦的草药香。楚白披着墨色狐裘，微微倚着椅子，左手握着一个小手炉，右手执书，温润的眉眼微微阖着。

床上头上缠着绷带的男子睁眼便是这幅令人心醉的水墨画般的场景。以致多年留在心口成为朱砂。

“阿芋，那个地瓜快烤坏了，快拿起来!”楚白心疼道。

那个被叫做“阿芋”的男子正是楚白那天回家路上遇见的，倒在路边，像是得了风寒发高烧，但醒来却谁也不记得了。于是他就留下了。阿芋相貌生的也是极为俊朗的，剑眉星目，看样子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家出身。

楚白也不打算留他很久，只是楚白看着温润有礼，自己一个人独住。难免在饮食上就只得粗略凑合，因为他的厨艺很差，差到最多煮些面还能吃。肉烧不熟，菜炒的糊，就这样也过了好几年。楚白之所以叫他“阿芋”，是因为那天他给他吃他煮的粥，阿芋眉头不明显的挑动了几下，阿芋自己走到了厨房，发现有芋头，便熟练地生火烤了起来，味道还不错，第二天，阿芋也做饭。于是楚白抱着改善伙食的心思把人留下来了。

他教阿芋下棋，却发现阿芋棋艺比他毫不逊色。阿芋仿佛懂得很多，但话却不多。这天楚白回来，发现阿芋还打了只山鸡回来做，楚白也不问，为什么大雪封山，阿芋还能轻松的抓到山鸡。有些事问了也不一定是好事。

  前些日子院里的红梅落了。只剩下盘错的枝干还在寒风中挺着。

“阿芋，你可知前线战事又起了，本以为战事已停，百姓安居。但这世间万事瞬息万变，我们只能尽力去抗。谁都不能躲，也躲不得。”

“阿芋，你可信命？我本是不信的，但现在到是有些信了。”这天楚白说了很多。

阿芋找不到楚白了，楚白消失了好几天，在雪变小了的这天回来了，楚白的脸比屋外的雪还白上三分。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年轻的将领。

晚上楚白又煮了难吃的粥，还非要阿芋吃完。阿芋困了，朦胧中看见楚白在画一副画，身影模糊。

梨村还是老样子，楚白还是在教书，只是仿佛瘦了很多。那个叫“阿芋”的人仿佛雨落入海，消失的干干净净。

原来边关外敌，只是假意臣服，突然猛烈进攻。但消失的顾玙回来了，听说他身披战甲，以绝杀之姿打败外敌。不仅大退外敌，还拓宽我国疆域。

有人说，顾玙是早知外敌诡计，于是寻得高人相助，得宝图，出巧计。有人说，他潜入敌军，从内击破。此役，顾玙一战成名，边关的血染红了天。

顾玙又消失了。丞相大人请奏圣上，幺子战后出游，性格顽劣，不适官场。圣上念丞相之功，不予追究。丞相之女顾妃诞下龙儿，圣上大赦天下。

梨村外的老宅多了个青年人，俊朗的青年人。

“阿玙，我的地瓜好了吗？”窝在狐裘里的楚白道。

“嗯，好了。”面目清俊的青年答道。

阿玙，你可知叶城天承派。传说天承派世代只收一个弟子，而这个弟子拥有极高的天分，能以画预卜，担救世之责，是逃不掉的宿命。但是呢，总有人想去试，试试能不能不要既定的宿命，想要活出自我。但是其实宿命只是我们自己的选择。所有天承派弟子救世皆为自愿，以命相换。

为什么愿意呢，各弟子机缘不同。有人本就抱救世之心，愿为世间万物而奔走；有人是“士为知己者死”；而有的人则是为了一个香喷喷的烤地瓜。

檐外飞雪，屋内生春。宿命之说，皆为虚妄。所有宿命都是人为自己想要赴汤蹈火，入阿鼻地狱都想要守护和追求的东西所找的一个合理借口。

“阿玙，你待我这儿，我没钱没权做饭还难吃，雇不起你……”

“我会做饭，我有钱，楚白，我陪你下棋……”

一句一言，一世一人足以，有些人有些画面一眼就是一辈子，毫无道理可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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