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重新开始写作了。
我和写作像是一对剪不断理还乱的恋人,藕断丝连了很多年。
印象中正式的初次相遇是在初一的时候吧。(当然之前也有过数次的擦肩而过吧,毕竟写作文应该是每个小学生必经的煎熬。)那时的我刚刚进入成长的花季,开始看起了杂志和小说,在阅读的洗礼下,写作的嫩芽慢慢在我不知道的角落里萌发,并且不受意识墙角所限制,开始攀着故事和幻想的红砖瓦房疯狂生长。
我不由自主地写下的第一个小说,大概讲的好像是一个叛逆的青少年离家出走在外流浪,有一天回家偷爷爷的钱,却在翻箱倒柜中发现了自己是被领养的事实。正在他震惊之时爷爷回家了,他不敢面对爷爷想走,爷爷心疼想念他拦着他不让他走。结果一顿推搡下爷爷不小心磕到头血流一地就此嗝屁,少年跪在地上泪流满面捶胸顿足。
over。
狗血,是真狗血。但是回忆中我当时的小姐妹还跟我说她看哭了。当时的我应该贼有成就感。
这是我与写作的初相遇,没有目的,不受控制,不求结果,只是在乎那时的快乐和悸动。就像没有顾忌地畅快地淋一场大雨,衣服鞋子湿掉也不要紧,被众人当作奇葩观赏也无所谓。
我一直是个慢热的、需要时间来适应的人。这不仅体现在交友,也体现在学东西。回想过来好像没有什么是我一学就马上上手的,都是经过一番洗刷和沉淀过后,我的能力才慢慢搁浅在才华的沙滩被人注意到。初中不是都要写那种记叙文吗,我刚开始写得很差,完全就没有想法,编故事也编不出来。后来怎么开窍的我也忘记了,总之就是忽然越写越好,每次都被老师夸奖,老师还说我的周记难得的流淌着一股灵气。
总之,那段时间是我和写作的热恋期。大家都夸他长得帅还有才华,那时虚荣又喜欢故作谦虚的我总是会在大家夸奖的时候一边做作地将耳旁的碎发撩到耳后,一边低头抿嘴微微一笑,然后轻轻开口说“没有没有”。
上了高中后开始写议论文,我又开始抓不到章法了。找了很久也浑浑噩噩,只是普通的水平,作文很少得高分,很少被老师夸奖,很少被同学传阅。
这时我和写作开始进入倦怠期,男朋友因为我没有内涵和逻辑开始疏远我,投入其他有文采的人的怀抱。我也因为他的朝三暮四而不待见他,暗自生闷气。但是我们没有说分手,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像是人群中熟悉的陌生人,是大街上揣着共同的秘密和回忆却选择眼瞎擦肩而过的路人。
但是我们从来没有说分手。我不说是因为我觉得我们只是吵架闹矛盾而不是结束,他不说是因为这段关系的决定权在我手上。他就像大雄的哆啦A梦一样,我需要,他就会在。
上了大学就像刑满释放一样,不管是大脑还是身体都被高考这座监狱牢牢束缚的我终于来到外面,看到了美丽新世界。于是我忘了“糟糠之妻”写作,一头扎进了美妙新生活,参加部门社团,竞选班干部,刷综测绩点,结交各种朋友。
直到到处受挫、遍体鳞伤时我才想起来,我本不是这么外向活泼的人,这些东西也不是我真正想要的。只不过从被囚禁的狭隘的洞穴一脚迈进了广袤的天地里,就算是一条病恹恹的狗看到了晴好的阳光也会忍不住摇摇尾巴闹腾几下吧。(没有说我是狗的意思)
不过如果我没有从人际和成绩等这些世俗标准的闯关败下阵来,我还会不会说我不想要这些东西,这有待商榷。
我觉得人群中勉强自己活跃是委屈自己,我觉得996是牺牲自己的身体为资本家铺路。我不想跟他们一般见识,我选择清醒地躺平,不想内卷。
我觉得这一切对我来说很烦。
但我心里其实又很清楚,不管对别人怎么样,对我来说,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另一种说法,人为了让自己好过一点,总是会合理化自己的处境和污名化周围的某些因为得不到所以看不惯的东西。
总之,在一阵哄抢过后,我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抢到。为了不让别人发现这一尴尬的事实,我拍拍身上的尘土,斜眼看看周围有没有注意到我局促的人,然后假装若无其事、悄无声息地在人群中消失。
离开了喧闹的人群,周围就安静了下来,我不得不听见自己内心的声音。因为心灵的山谷太过空旷,随便一阵风都有回声,都能把我吓得不行。
太空虚了,这让我很迷茫很心慌,终于我想起了我的初恋男友—写作。
为了抢夺社会的礼物在人群中抬了很久的头,之后又默默低头聆听了自己好久,但当我猛地一回头,发现熟悉的他在不远处温柔地看着我。我一下子就不焦虑空虚了,安全感就像梅雨过境的天气一样慢慢回温。
我一下子冲进他的怀抱,还没等他开始叙旧,我们还没寒暄和追忆过去,我就直接脱口而出:“帮帮我,我想走出一条自己的路,一条不用和他们卷也可以过得不错的路。”
我们之间的爱再也不纯粹,我要求他赚钱给我花,让我可以扬眉吐气,让我不用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前路一片黑暗。
于是我开始写写写,投稿投稿投稿,退稿退稿退稿。
我对他有点失望了,对我自己更失望。我觉得我们都拿不出手,虽然我们在一起,但我们没有之前那么快乐了。我们离得很近,但是我们永远背对背,不说话。
直到我听见他对我说:“我快喘不过气来了。你真的爱我吗?”
这时我才主动地转过头来认真地打量他。
这时我才意识到,自重逢的那一刻起,我就从未认真看过他,看他的眼神是否和当初一样,看他的容貌有没有更改几分。
我只不过是单方面地拽着他像金钱的山峰进发。
我开始注意到我的爱里面参杂着各种各样的杂质,或是名利,或是金钱,它们让我对他的爱一下子就失去了纯粹和光芒。
我开始搬开我压在他身上的沉重包袱,单单享受和他在一起的乐趣,而不想要从他身上索取什么。他能在我孤单寂寞的时候陪在我身边就很好,我也不再要求他说出我想要的话,做出我想要的行动,比我自己还懂我自己。
但奇了怪了,当我放平了心态,反而不知不觉就登上了金钱的山峰。这真的是应了顾城的那句诗“我想当一个诗人的时候,我就失去了诗,我想当一个人的时候,我就失去了我自己。在你什么也不想要的时候,一切如期而来。”
现在的我觉得虽然我一无所有,但是并不慌张和孤独。因为只要我还能写东西,一切痛苦和悲伤都有了出口,一切想法有了可以承载和存放的洞穴,一切幻想和憧憬有了形状,有人可以和我共同承担一切想法和情绪,外界的山就不至于把我压死。
我依旧孑然一身,但不是孤军作战。
他是我永远的战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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