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嫁女,邀请得力的同学去剁羊肉。我素来得力,今日闲,没了借口,所以必去。
羊肉是陕北羊肉,特别是甘泉特有的羊肉,因为美水的缘故,肉质鲜美无比,是日常及红白事最高的待客饮食。甘泉最有名的沟,名曰瓦窑沟,今人不识古之砖瓦,但都承认其历史悠而久。姬,为古姓氏,他们的老户在陕北米脂。这日,去的是姬家,在瓦窑沟后沟,在其家中闲坐,我曾翻阅过其家谱。
冬日的阳光很温和,在窑洞前闲坐,听今天帮忙的人聊起家长里短没完没了。主家挑选好了肥羊,一车拉进来,我才意识到是要现场宰羊的。其时,案板和利刃都已备好,答应来此剁羊肉的人和这些待宰的羊都是逃脱不了的。
这些羊,是陕北特有的白绒山羊,习惯于陕北黄土高原坡洼上行走,有地椒等数十种野草喂食,不腥不膻。今天,它们远离熟悉的山坡,将为一场婚宴而捐躯。
主家随意拉来一只羊,拽住角,拖曳到放油桶的支架上。一拖一放,肥羊蓬松的绒毛在架子里晃动,但显然它在拼命挣扎,不想步入宿命。它发出尖叫,有别于见到青草的叫声。我看见屠夫手握着尖刀,随手挥了一下,有粘稠的液体洒落。
这时,一位刚才闲聊的人,越说越激动,他踱步在面前,正好遮住了我的视线。我身体有些僵硬,站不起来,头也偏斜不了,但依然能看到这只羊在抖动。未几,它的两个短足拉起,放下,反复的动作,似乎跃起,但最终垂下,僵直不动。其它的羊,发出另外一些声音,有别于见到青草或者此前率先赴死的羊发出的嚎叫,我听不懂它们在说什么。
我其实是杀过生的,小时候鲁莽,杀猪没杀死,害得它满圈满院的飞奔,需要他人的补刀方才解脱。后来发誓不再杀生,但是肉没少吃。有的确实好吃,欲罢不能。最近的杀生,是过年时,老人喂养的鸡,找不到宰杀的人,我狠一狠,也就做了。昨日吃羊肉,我还念过杜甫诗“无声细下飞碎雪,有骨已剁觜春葱。”今日目睹杀羊,我才知道食客的虚伪,一句“君子远庖厨”是回避不了的。
国文中的字词,不可深究。 我无来由琢磨这“剁”、“斫”、“砍”、“斩”等等的含义,心想它们一个比一个狠。心里代入杀羊的人,还是被杀的羊,都不舒服。一众的等待剁羊肉的人,说起好多话题,我全没听进去。反正,一会一个,再看,悬起的是一个个骨架。羊肉大块已放在案上,等待我们去剁。
男同学和女同学都上手,很快把羊肉肢解完毕。我最终都没上手粘点油腥,只是象征性的装过羊肉。提到运输的车后备箱,感觉分外的沉。听他们算账,总共宰杀了9只羊,去头去下水去肥油,得390斤,每斤42元。连夜炖熟,大约一斤折六两,备客30桌。
今早,是婚宴的正席,早上的羊肉饸烙是预计待客的首选。我素常喜欢的羊肉,今天感觉特别柴,肉也不鲜汤也不美。吃的时候,耳边听见羊的叫声。这些感觉肯定不准确,我敢写,是不敢给人说的。
2023.0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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