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赶慢赶,高老师他们一群人,还是没能赶上下午两点的车。
他们来到农场厂部,不多不少过了十分钟,眼看着有点儿晚发的车,扬长而去。那个糊满了泥浆的车窗,如此铁面无私,让他们感到有些绝望。路上鼓足的干劲,已经全部耗完。
乡间骂人最常用的词———“奶奶的!”,几乎同时从几位老师的嘴里冒出来。
只有小姑娘月亮,还满怀着期待“你们看,厂部有不少进进出出的车子,可能会有司机愿意带我们去县城的。”
是哦,其他几个人回过神来。月亮,小大人似的又说:“几位老师辛苦了,先吃点东西吧。”她跑去小卖部买了一些面包,送到爸爸妈妈和几位老师的手上。自己也拿了一个啃起来,“你们休息一会儿,我去问问那边大卡车上的司机。”
不一会儿,月亮站在大卡车那里,招手喊着:“快过来吧!今天赶到县城没有问题!”
于是凉床上了卡车,卡车上了大路,白杨“刷刷”后退。大家颠簸一路,休息一路。竟然还有人睡着了,打起了呼噜。
要知道,人在精疲力竭的时候,走路也会睡着的,只要心是放在肚子里面的。
这是月亮第一次进县城,县城的夜晚,虽然不是霓虹满街,却也是路灯成串,比乡间漆黑的夜强多了。
可是他们一个也没有欣赏这些,抬着沉沉的,仰卧在土凉床上的高老师,直奔县医院。
县医院的急诊室,空荡荡的,没有几个病人。月亮的父亲,高老师的爱人,已经累得不行了。坐在刚刚安放下来的凉床的一角,不说话,但是眼睛是看着女儿的。
眼镜在鼻梁处用白色的胶布裹了起来,在一次劳动中,眼镜掉下来摔坏了。而乡下和县城,都没有地方修理或者是买眼镜。
唯一的办法就是裹起来,将就着用吧。只是看起来有点儿滑稽,有一种三花脸的意味。真正的三花脸需要有足够的幽默感,他的幽默感几乎为零。
月亮很了解爸爸,不迟疑的跑上跑下,忙活着给妈妈治病的事。
几位抬着高老师来县医院的老师呢,安慰高老师说:“来医院就好了,你安心瞧病,我们几个回去了。学校有我们,课不会耽误”
“啊不行不行!让老王带你们去吃个饭,在县招待所住一晚上再走吧!”“不了不了,我们自己买一点东西吃,夜里赶路回去。”“怎么回去?没车啦!”“走回去呀,不就百十里地嘛!”“……”高老师一时无语,有些哽咽了。
夜在门外,深深的蓝色,好像蕴含了深深的情感。她的腿依然很疼,心里却是如此温暖。
医院的安全感,同事们的情感交融在一起,她的心里特别特别踏实放心。
加上有长大起来的女儿,和默默陪伴的爱人。安心是当然的选择。
老师已经被挪到长椅子躺着,四个同事抬着空的凉床,消失在夜色中。若大的急诊室,顿时冷清下来。
医生去吃饭,还没有回来。三个人躺着、坐着、站着,齐齐的看着门口,等待救星出现。
终于医生来了,有一位径直走到椅子旁边。白大褂,戴眼镜。两手插在口袋里,听诊器挂在脖子上,一头放在胸前的口袋里。
“你们来看急诊,什么毛病?”“腿摔坏了。”他伸手重重的按了一下高高肿起的脚踝。“哎哟,疼!”电击似的,高老师几乎失控了,喊起来。“伤到骨头了。”医生很肯定的说。
“大晚上的,没法拍片子。”他接着又说“给你开几片止疼药,先住下来。明天再说吧。”
“来一个人跟我去开药。”月亮小跑着,跟上医生的脚步。
开好了,她问医生:“住院手续怎么办?”“明天再说吧,今天先住进去。楼上有一个空床位 。”
月亮跑步上二楼去看了一下,一个病房里横着五张床,最里面的那一张空着。其它几张床,有睡在床上的,有坐在地上的,每张床都有两三个人,有男有女。外加一些简单的包袱。
今天能赶到县城住进医院,是意外的幸运,其它的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月亮旋即跑下楼去,“妈,我们上去吧!”“好,扶我起来吧。”和爸爸一道,好不容易扶起妈妈。可是脚一点地,高老师疼得叫了起来,根本走不了路。
月亮把脊背给了妈妈“我背你!”“不行,你背不动的!”“那怎么上楼?”
羸弱的爸爸是肯定指望不上的。
暂时立起来的高老师,环顾四周四周无人。无奈之下,只好把自己一百多斤的身躯,交给了一个百斤左右的身体。
激情的闸门又一次快要打开,但理性让她把住了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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