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咚咚，叮叮咚咚……”
“妈妈，你别走！别走！”
一个耸身，小雨从床上直直的坐起，黏糊糊的后背，大汗淋漓。
昏暗的卧室里，灰色的手指，紧紧盖住眼睛，却怎么也止不住指缝的泪。
一滴，一滴，一滴……落在落寞的卧室里，落进冰冷的残梦里。
唯一的生动，是窗棂上的风铃。
“叮叮咚咚，叮叮咚咚……”
挂在风铃上的那小瓶紫色薰衣草，暗香浮动。
而一旁墙上电子万年历，显示着2020年八月二十五日刺眼的血红。农历七月七-七夕之夜。
却已经是妈妈消失的第七个夜晚，也是爸爸在外找妈妈的第七个夜晚。
什么也没有留下，哪怕一句留言，一句告别。就像自己的名字，小雨……一场下完的雨，就不会留下一丝痕迹了吗？
“不！妈妈那么爱我，一定留下了什么……”
即将升入五年级的小雨勇敢的告诉自己。
然后鼓足勇气，推开爸妈卧室的门。
一切有如昨日。爸爸工作的书桌，妈妈的化妆台和衣柜。洁白如雪的大床似乎仍能闻到昨日温馨的气息，只属于爸爸妈妈的气息……
一切都是这么熟悉，熟悉得烂熟于心，除了……
小雨望了眼衣柜顶上那沉默的旧物箱……
再次掀开旧物箱，第一次取出母亲珍藏的，那个红色的巧克力礼盒。
第一次缓缓解开包裹在外的紫色蝴蝶结。l
里面并没有甜蜜的巧克力，只有一本印着大笑叮当猫（哆啦A梦）的日记。日记本的扉页上是窈窕秀美的三个蓝色钢笔字：孟菲儿。
是妈妈，是妈妈的日记。
小雨擦干眼泪，郑重其事的把妈妈的日记本平放到爸爸的书桌上。
郑重其事的掀开第一页。郑重的，就像掀开一段传奇，一段只属于妈妈的，青春传奇。
只见日记的第一页上，那一笔笔淡淡的蓝，是岁月泛起的涟漪，悠远，动听。
又是一页开学季，又是一篇青春故事的起笔。
在秋叶铺天盖地的迎宾里，是谁笑了，是谁哭了！都印刻在彼此的青春里，化成一眼朝阳，温暖一生的孤寂。
而我的青春，我和我们那些年的故事，便在秋叶漫天的金黄中，在一瓶薰衣草淡淡的暗香里，娓娓道来。
2003年9月1日 秋
今天是临川一中高一开学的第一天。
故事的角色们一起涌进二楼高一七班明亮的教室。
我的高中花季呀，终于就要盛开了！
孟菲儿一边感叹着，一边张望起身边一张张陌生却又亲切的脸。
那一张张，叫做同学的脸。
而同桌是个微胖的女孩，叫李素丽。
一股淡淡的香气，从身后悠悠传来。勾着孟菲儿的鼻子，转过头去。
一个戴半框眼镜的文静男生，手里竟把玩着一个小小玻璃瓶，一株紫色薰衣草，静静绽放。
这也太娘了吧！
李菲儿又看了眼男生稍显英俊的脸。心里立马改口。
不，这是文艺，十足的文艺范。
“你好，我叫李俊杰。”
男生歪了下头，笑了。微微露出一对洁白的虎牙。
“你好，我叫孟菲儿。”
“你……喜欢看《薰衣草》吗？”
”嗯嗯，许绍洋唱的……很好听”
“幸福的瞬间”
“对！幸福的瞬间……”
接着是短暂的沉默，沉默里氤氲着薰衣草淡淡的香气，淡淡的青春的香气。
额，后桌的同桌，也是个四眼额……
9月4日 色彩缤纷的开场
“凉风有兴，秋月无边，亏我思君的情绪好比度日如年……”
又是一阵风，吹进门来。
不用问，又是李俊杰，李大侠“到此一游”了。
李俊杰竟直接给迎面而来的王宁来了个拥抱。
我要收回我昨天的话。
孟菲儿心里絮叨。
这个叫李俊杰的男生，一点也不文静。还真把自己当韦小宝了！？
不过在清一色要么顽劣无度要么老实巴交的男生草丛中，倒也算骨骼清奇，特立独行。
一个数学物理课上横行无忌，英语课上就秒变弱鸡的怪胎大猪头。
唉！孟菲儿无神的翻动着物理辅导书，高中的数学物理怎么一下子这么难？
后背传来一支笔捅撞后背的触感 。
孟菲儿一回头，便看见那家伙堆笑的脸和微微露出的虎牙。
“孟姐姐，你那有没有物理辅导书？我的已经做腻了。”
心里火的要发毛。直接把自己A4大的物理辅导书，“--咣当”砸在了猪头的头上。
“谁是你姐！？先给我讲讲，这题怎么做？再说借书的事。另外……你那薰衣草的小瓶子，值不了几块钱，送我呗！……”
于是此后无数个课间自习和数学物理晚自习。孟菲儿和周围的几个男女同学，便有了个随叫随讲的贾（假）老师。
于是孟菲儿把那瓶淡淡的香气，带回了家。
甚至有时没有问题，孟菲儿也会找点问题。只为能咬着笔头，望一眼李俊杰一本正经的眼睛。
还有他被到处传着看的周记本。语文陈生老师打地鼠般标出一个个，层出不穷的错别字，再搭配上那丑的要死的字体，却依旧能被周围同学慢慢细品。
只因周记本上那俊秀飘逸的文采，亦如他眼角那抹抹不去的淡淡忧郁。成了一个迷，落进学校的人工湖里，波光涟漪。
“听说了吗？每个周五晚自习李俊杰都会买瓶饮料，一个人呆坐在湖心亭里。也不知道在干什么。还听说他从小就生活在这个一中曾经的大院里。和王宁还是发小…… ”
李素丽嚼着零食聊着八卦。
又一个晚自习的放学路上，李俊杰骑上单车，跑调的歌声，招摇在深秋的风里。月光下的孟菲儿，望着着李俊杰孤寂的背影，淡淡自语。
“李俊杰，你不要再装作玩世不恭了，因为你眼角的忧伤，我看的见。”
2003年10月 快入冬的丝丝凉意
“大哥！你到底会不会打球啊？你不是天天吹你羽毛球很厉害的吗？什么什么上小学时就跟上高中的干！你都干啥了？哈哈！”
体育课的自由活动上，陈志明哭笑不得的把玩着羽毛球拍，做出一个潇洒的挥拍动作。
李俊杰吃惊的盯着自己的手和手里的球拍。目瞪口呆，仿佛那修长的手指，不自己的。
“怎么可能？我被我爸放水了……？”
陈志明嬉笑着摆了摆手。
“我看还是算了，要不你跟我学打乒乓球吧！你长胳膊长腿的。哎！俊……俊杰？”
李俊杰却呆呆的看着一个方向，愣了。
那是落霞里，从跑道树林落个不停的落叶间，缓缓走过的孟菲儿。
林间的风，挑逗起她调皮的马尾。落日下的一弯笑眉，她翘起的嘴角挂着无声的笑，叮叮咚咚的，随霞光和落叶，纷纷扬扬，埋葬高中第一场秋季。
而她身边的李素丽却被李俊杰的眼睛条件反射的直接忽略掉了。
仿佛这个世界只剩那片树林，只剩一个她，只剩一个自己，在喃喃自语。
“今年圣诞节要不要送她点啥？”
***
2003年12月 圣诞了，圣诞了！
终于挨过了高中第一次期中考试的折磨。
果不其然，李俊杰的数学物理成绩优异，历史政治也算牛气，可语文地理化学般般而已，文采再好，也提不起他的语文成绩，特别是英语，直接让他的傲气栽了个狗吃屎。
而我的英语……
孟菲儿骄傲的瞟了眼后桌的李俊杰。
果不其然，这猪头正对着红叉叉的英语试卷唉声叹气，寻死腻活……
让你老拿数学物理气人家！该！
随手便掀开英语课本的下一课。
一张圣诞贺卡却从背后从天而降。落在孟菲儿恍惚的眼眸里。
还挺精致的嘛……
孟菲儿端详着这张精致的贺卡。金黄色，阳光的颜色，更像一朵含苞待放的，金色的梦。
“那个……额……祝你圣诞快乐！”
身后传来李俊杰咔咔拌拌的祝福。
孟菲儿却不敢回话，更不敢回头。因为自己的脸颊已红成了苹果。
或许，李俊杰的猪脸，此刻也是个苹果。
孟菲儿笑了，嘴里仿佛真的被人塞了口苹果，酸酸的。
这苹果果然还不熟。
然后从桌洞里，小心翼翼的掏出自己的那张贺卡，只敢微微露出一个角。
然后闪电般的回过头，丢了过去，又转过来，大口呼吸。
也不知自己扔出的贺卡有没有砸到他。孟菲儿有些泄气。
“那个，我知道我的贺卡不太好，那个，下年，下年一定给你最好的。”
“啊？啊……”
孟菲儿即使没有回头，似乎也能看见李俊杰耷拉的臭脸。
“好了！今晚学校小商店，你自己挑吧！”
“啊！”
于是在2003年，高中第一个圣诞之夜，临川一中的校园里，一个男生，一个女生。头顶清冷的月色，一路尽量保持着不被怀疑的“安全距离”。
今晚院里的人怎么这么少啊！孟菲儿的脸有些发烫。
这么段安全距离，却阻断不了两双寻寻觅觅的眼睛。
李俊杰的眼睛一会儿看看沉寂的操场，一会看看残月高悬的夜空，压根就不知该放到哪里。
终于钻进了宿舍楼前的小商店里，终于可以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
商店里的礼物还是蛮多的。星星点点的灯火，驱散暗夜的孤寂。眼花缭乱的贺卡里。电视剧里的一句台词，却莫名闯进李俊杰的心里。
“纵然有弱水三千，我也只取一瓢……”
又突然想起后桌胖子阿磊常在嘴边念叨的一句话。
“勿要为棵歪脖树，放弃整座大森林。”
那棵花心大萝卜，却让李俊杰此刻哭笑不得。
“那就这个吧？”孟菲儿拿起一张音乐贺卡，在李俊杰翻来倒去的眼前晃了晃。
“那就这个吧！”
于是在那夜的放学路上，在恍惚是人生第一个真正意义的圣诞夜里。李俊杰就着月光，一遍又一遍的掀开那张贺卡。
“叮叮咚咚”的电子奏鸣曲中，是那一段动心的娟秀文字。
“俊杰：
无论将来世界如何变化，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沧海桑田，永不变心。（以后，也不许你生气哦！）
祝好
Best friend:孟菲儿 ”
沧海桑田，永不变心。
李俊杰反复念叨着这几个字，像念着一句魔咒。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着旧年年末这最后一轮月光，刻下一个秘密，许下一生的愿。
2004年12月26日 越来越近的第一届一中艺术节
记得，那是高一开学的第一节语文课，比初中上得要自由些。李俊杰一段朱自清《荷塘月色》的朗诵，让语文陈生老师随口表扬了一句。
于是李俊杰便成了文艺委员陈天浩心中，参加艺术节集体诗朗诵节目的不二人选。
于是每天第二节晚自习去阶梯教室排练的日子开始了；李俊杰直接把数学物理作业本扔湖里喂鱼的日子开始了；晚自习李俊杰需要提前与前桌说拜拜，然后大模大样的浪荡于一中大院的日子开始了。
看着一个个被“关在”教室里的同学们，李俊杰的笑声肆意在皎洁的月色和纷飞的落叶里。差点又要来一句“凉风有兴，秋月无边，亏我思君的情绪好比度日如年……”
在阶梯教室咿咿呀呀的朗诵排练中，平静无波的高中生活终于波澜滚荡，适合荡起双桨。只可惜……
李俊杰不由得看了看同班的几位，一个是班里另一个理科高手刘浩然，一个是班里另一个文学才子孙明，还有自己的那位半个发小，老妈同事的女儿，骄傲的英语课代表，张静静。
唉！尿都尿不到一壶……
可李俊杰依旧很开心，一种跳脱出无聊日常的开心。
2004年1月1日 一中艺术节
一中表演团队浩浩荡荡的队伍，嬉笑着高中生活的日常，浩荡于宽敞的天桥路上。向着电力公司的大礼堂，一路放歌，一路前行。
李俊杰却在这凄冷又热闹的冬之末日，品出一种岁月更迭的况味。这条同样通往实验中学的路，似乎又要把自己拉回到那匆匆而过的初中时光。
那个懦弱的，腼腆的；深深喜欢着一个女生，却三年说不出一句喜欢的；那个热爱着自己的数学老师，甚至连数学都是为她而学的的初中生李俊杰，真的，真的就是曾经的自己吗？
李俊杰叹息的摇了摇头，答不出来。
“轰隆隆，轰隆隆……”
李俊杰不由得低头瞟了眼天桥下。
一列绿皮火车，载着无数鲜活的人生，向着远方消失的地平线，踏碎一段段静默的流年。
“轰隆隆，轰隆隆……”
排练间隙，在电力公司礼堂不大的院子里，李俊杰直接和孙明踢起了易拉罐，就在你来我往和稀松谈笑间，李俊杰又交了一个朋友。
一个李俊杰原以为会很无聊的……老师们眼里的优等生。
这一中餐厅的包子……不会被下毒吧！？
大厅边憋屈的小小卫生间，李俊杰差点连胃都吐了出来。
出来赶紧找个最边上的座位坐下，几大口矿泉水，努力平复着起伏的肠胃，努力装出无所事事的样子。
“太丢人了……”
终于，艺术节晚会的旋律响起。诗朗诵的一队人紧紧的踩着节拍，再次站到那反反复复，上上下下，站过无数次的架子台阶上。
只是这次，聚光灯打在一张张上了妆的别扭脸上，在阴阳顿挫的诗与不知在哪的远方里，耀出一张张只属于豆蔻青春的最闪耀的光。
只有李俊杰的目光，似一条闲不住的游鱼，寻觅在观众席一张张或谈笑，或无聊，或无感的脸中，只为寻觅那一张最亲近的，秋水般的笑容。
不知坐在何处的她，是否也在寻觅着我？
2004年1月5日 终于下雪了
漫天无尽的飞雪，点点无尽的白，从无尽的长空，像天使洒落的花瓣，带着冬的韵律，带着新年的期盼，降临人间，只为将一切归于最纯净，最和谐的白。
孟菲儿痴痴的看着窗外，把自己的手掌小心的印在窗户上，立马触电般的缩回去。
好冷！
窗子上却留下一个掌印，如一朵窗花，冰封在这一刻严严实实的教室里。
“如果，这一刻的掌印能永远铭刻下来，该多好……”
李俊杰笨拙的旋了下手中的笔，嘴角翘起。
终于干掉了又一道难题。
后桌的阿磊却一个劲的踢自己的凳子。
“俊杰，等雪停了，找个大课间，咱们把学校喷泉里的冰块弄出来玩玩吧。”
于是在下午的大课间里，全学校仅有两名男生，在高一教学楼前的空地上，和一块冰块，傻子似的踢了个不亦乐乎，吸引了四层教学楼多数目光。
在这一刻，全校的高中生似乎就只剩这两个逗比还是个孩子。
“呵呵！原来，原来咱们都还是个孩子。”
孟菲儿伫在栏杆边上，揉搓着双手，认真的瞧着两个男生笨拙的“表演”，笑声凝结在冬天的皱纹里。
“啥！？我的天，辛辛苦苦长了这么多年，结果咱们还是个孩子！”
旁边的李素丽戏谑的哀叹。
“还是个孩子，难道不好吗？”
孟菲儿却收起笑容。天空又飘起零星的雪，让她不得不离开眼前的热闹。却把这句颇有哲学味道的话，留给了高中的第一场雪，留给了雪中那两个似乎并未长大的高中男孩。
***
2004年1月7日，冬味渐浓，霉运当头
味道渐浓的冬天，让跑早操变成了每早被叫起后的第一场磨难。
可青春的朝气与喧嚣，却依然随马路上一队队还算整齐的早操队伍，闪耀在零星的路灯间，浩荡在紧闭的商铺前，招摇在这个还未被朝阳眷顾的小小世界。
不！青春本身就是晨光，就是朝阳，就是不灭的火和无尽的春天。
一中院里松树旁，李俊杰无聊的值着早课前值日，勉强像样的挥舞着笤帚。哈气连天，伺候着这棵一中元老级的老松，驱赶着枯枝与烂叶，驱赶着冬日的寒冷，却赶不走浑身的懒散和被冻在脸上的麻木。只剩嘴巴仍旧倔强的哼哼。
儿时屁下一棵松，
窜上爬下真轻松。
谁知一日长大了，
为它扫叶又鞠躬。
终于迎来了一束阳光，让李俊杰放松的直起腰，停下一切思维和活动，迎着阳光来去的方向，肆意的笑了下。
“唉！孟菲儿今天又迟到了……”
“谁来做黑板上的这道题？李俊杰。”
第一节，数学刘老师环视了下教室，把一个粉笔头，扔出一个标准的二次函数抛物线，准确无误的砸在悠哉悠哉的看着物理辅导书的李俊杰头上。
李俊杰拿起粉笔站在讲台上，却迟迟未动。
“做题啊？快下课了。”刘老师小声催促。
“刘老师，这题我不会……”李俊杰对着刘老师，努力笑成一朵花。
“不会做，还有脸上课看别的书！一边罚站去。”刘老师的课本重重砸在李俊杰头上。砸的李俊杰龇牙咧嘴。
好疼！
根据作用力与反作用力的关系，以及动量与冲量转化定理，对老师这一棒槌进行受力分析，将我脑袋的疼痛值这个已知数带入公式。以人体各部位的耐受范围为判定区间……
站在讲台一边的李俊杰，盯着刘老师没事人似的右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转眼下课，那道大题果然依旧空着。让黑板如没了瞳仁的眼睛，哭不出，也笑不出。
“天才先生，采访一下，这道题你真的不会吗？明明很简单呀？就是步骤繁琐了点……”
数学课代表杨蒙然狐疑的看着握着黑板擦，推玩具车一样擦着黑板的李俊杰。
“我当然会，只是懒得多擦块黑板而已……”
李俊杰依旧背对着杨蒙然，一句玩笑话，却听不出一丝的笑声。
第二节，鹰语，又是从前往后回答问题！！
果不其然，李俊杰的英语课“焦虑症”又发作了。胳膊捣着同桌，笔头捅着前桌。嘴里小声哔哔的求着救。
只见孟菲儿潇洒的站起，一声响亮的“选A”冲破教室，直上云霄。
李老师点了下头。
“Next one。”
一张纸条如雪片，从前桌飘落。李俊杰闪电的手，死死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B”
声音小的略≥蚊子。
李老师扶了下自己的眼镜，盯着李俊杰，那眼神，就像瞧着根棒槌。
“认真学习吧，少在下面瞎BB！站着吧你！”
李俊杰死死的瞪着前桌笑趴了腰的孟菲儿，眼里野火燎原。
三下五除二的擦完了黑板，李俊杰重重的把黑板擦撂在了讲台上。怒目环视，可嬉嬉闹闹的教室里，早已不见孟菲儿的踪迹。
第四节，历史
“谁来回答一下：辛亥革命的意义？李俊杰。”
自己一上午第三次被点名。但愿这次……
“辛亥革命的成功，结束了满清两千多年的封建统治……”
“多……多少？”
殷老师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康熙爷，乾隆爷留给你财宝了？还是给你祖宗封官加爵了？上下总共五千年，你一下子就赏给清朝两千多年！？你让其他朝代怎么想？怎么混？你是梦里说胡话还是睁着眼睛做大梦？给你提提神，这节课你就站着听吧你！”
这次笑趴下的，是整个教室的同学。
唉！学历史却从不记时间的臭毛病，终于把自己坑了……
“李俊杰，今上午的喜剧表演的不错，三连冠！继续保持啊！”
放学路上，刘浩然幸灾乐祸的主动过来打招呼。
“才不会！”
李俊杰脑门上一团黑线，手边却找不到任何可以砸过去的东西，只能扔给他一张臭脸。
下午第一节，体育课。
跑步，右腿还是很给面子的狠狠的抽了筋……
剩下三节课，生物，化学和自习。
李俊杰都在不停的揉腿中稀里糊涂的度过。
终于熬到了晚自习，李俊杰趴在座位上，在灯管惨白的光晕里，耷拉着脸，一动也懒得动。
两包零食却从天上掉了下来。
一抬头，便看见孟菲儿秋水般的目光，那水面飘满雨打的荷叶，每一片的绿色上都是用刀刻出的两个字——怜惜。
“今天……辛苦了！”
李俊杰扒了一大口脆生生，辣酥酥的零食，边嚼边小声的嘟囔了句。
“值了！”
2003年1月25日 《哈利波特与密室》终于上映了！
这几天，李俊杰跟打了兴奋剂似的。
这个哈迷大猪头。这次终于不再哼哼什么“凉风有兴，秋月无边，亏我思君的情绪好比度日如年……”了。
直接模仿起电影里史莱哲林蛇怪的声音，还学的惟妙惟肖。
在这么寒冷的冬天，让孟菲儿听得直起鸡皮疙瘩。真想把英语本子直接塞进那猪头的嗓眼里。
赶紧用同桌的耳机把自己的耳朵堵上。
看来，还是后街男孩更可爱一点额！
不过，李俊杰戴眼镜的样子，还真有点像电影里那个忧郁的男孩。
孟菲儿悄悄瞟了眼后桌。
此刻的自习课上，李俊杰竟然堂而皇之的和后面那胖子下起了军旗。
唉！孟菲儿直摇头。
电影里的那个有救，后面那个猪头是真没救了！
接着后面便传来阿磊捡钱一般的兴奋。
“李俊杰，你又输了！又输了！又输了！”
好吧！后面那位果然是个猪头。
孟菲儿有点哭笑不得。
左手又不得不掀开自己的物理作业本，右手的中性笔在稿纸上画出一圈又一圈郁闷的圆圈。
什么时候我也可以不用做物理作业，也能拿成绩呢？
***
2003年1月 终于要放寒假了。
老班高老师在讲台上复述完假期守则刚要走，李俊杰三两下就把手里的假期守则折成了飞机，然后满教室搜寻目标。
却看见孟菲儿转过来的一张一本正经的脸。不喜不怒的眼睛，盯得李俊杰直发毛。
然后郑重其事的递过来折好的一页纸。
只见上上面工整的写到。
“高一学生寒假守则补充
第一条，放个寒假不许李俊杰疯玩到忘了孟菲儿。
第二条，李俊杰过年的巧克力得留给孟菲儿吃。
第三条，最最重要的，李俊杰不许忘了给孟菲儿打电话。”
李俊杰赶紧在右下角认认真真，工工整整的签字画押。然后毕恭毕敬的把材料呈回去，满脸装出的严肃里，是快要憋不住的笑。
那架“寒假守则”号纸飞机，在教室上空兜了个圈。在同学们的注目礼中成功飞出了窗外。却迎面撞在刚从办公室回来的，老班那油光锃亮的秀发上。
在56张幸灾乐祸脸眼巴巴的期望中。
教室里爆发出高老师杀猪般的嚎叫。
“李俊杰！”
***
2003年2月，喜庆热闹又略带失落的寒假
看来那个猪头还是把我忘了，整个寒假居然……居然一个电话都没打……
不会也把我的话，给折成飞机放了吧！？
孟菲儿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上万种大刑伺候的玩法。
2004年3月 花要开了
熙熙攘攘的同学，推开了下学期开学的大门。新年的余韵，让课前的教室聊得热火朝天，热闹非凡。
孟菲儿刚摆出一副臭脸，李俊杰便赶紧用一张本子纸，战战兢兢的挡在自己面前。纸上面是还算工整的。
“恳请菲儿大人先看看自己桌洞，再龙颜大怒不迟。”
孟菲儿将信将疑的投开自己桌洞的锁，满满巧克力的醇香便扑面而来，这满满粉色的味道，让孟菲儿一时忘记了表情。
李俊杰慢慢露出的脸上却是一个大大的坏笑。
红色的巧克力礼盒，整整一盒的巧克力，被紫色蝴蝶结小心翼翼的封印着。终于让孟菲儿的臭脸，笑出了开满心房的浓浓春意。
“我要不要告诉她，为了给她这个惊喜，你小子小偷似的把她桌洞的锁给撬了？还tm给撬废了，现在那把锁就是个摆设，是把钥匙就能投开！哈哈哈！”
放学的回家路，阿磊凑过来，拽了拽李俊杰的胳膊。一脸奸笑下，是意犹未尽的余味。
“你敢！”李俊杰警惕的看了看周围，加重了最后一个字。
“嘿嘿，那就赶紧拿出点好东西，来堵我的嘴呗！”阿磊直接笑大了声，贪心毕露。
于是李俊杰又失去了口袋里最后的四块巧克力。
晚饭后，李俊杰依旧一大早就来到教室，却看见自己桌面上一张娟秀的字。
恳请俊杰大人也看看自己桌洞！！
边上画着一张坏笑的脸。
糟糕！
李俊杰赶紧检查自己的抽屉，看着锁扣上被彻底撬坏的半截挂锁，感觉被谁轻轻踢了一脚。
可教室灯管白晕的光照进桌洞的那瞬间，时光仿佛一瞬间静止，脑海里播放思维的随身听被死死按住了暂停键。
恍若一束阳光，从小小的桌洞照出，抚慰着李俊杰红成苹果的面颊，温暖，安详。
一串手链，如处子，静静的躺在自己猪窝似的乱糟糟的桌洞里，那一颗颗晶莹剔透绿莹莹的玉珠子，像极了人生那最纯最美的青葱时光。
“也太牛了吧！那女生直接送你这个！”
当晚回家路，李俊杰和尚念经似的转动手里的珠子。看得一旁的初中死党郑杰两眼放光。
“你说我是把它埋盆里，看看能长出点啥？还是直接当祖宗供起来？”
“得了吧你！”郑杰厌恶的把李俊杰一把推开。
“不过话说回来，你既然也喜欢人家，那为何不直接表白？”
“表白啥？”李俊杰皱起了眉头，装起了猪头。
“当然是表白自己也喜欢她呀！”
“再看看吧！”李俊杰朝脚边的易拉罐用力一脚。
“当”的一声，易拉罐彻底消失在昏暗的夜里。
“你呀你！初中的杯具还没受够！？”郑杰在一旁使不上力气，只得白叹气。
“对了，你那位怎么样？她又是问问题，又是传纸条夸你的。不会也喜欢上你了吧？”李俊杰顺势转移了话题。
“嘻嘻！也许！靠！你打我的岔！”
小城静默的街道上，两个男孩的身影，追逐打闹的步履，刻下又一段时光的掌纹。
那掌纹里是一行行青春的诗句。
那诗句里，有初三初见的意气相投，有一路走来的风雨同舟，到如今，爽朗的分享彼此青春的秘密。
2004年3月15日，醇香不断的香气
新学期，位置大调整，孟菲儿依依不舍的离开了窗边，搬到了中间偏外，和三个女生并排坐到了一起。连同桌也换成了另一个女生-陈萍。
庆幸的是，后桌依旧是那个猪头，李素丽依旧是我的好闺蜜，依旧是欢欢喜喜，打打闹闹的一天天。
而且一连数天，李俊杰都会变魔术似的从家里带一两块巧克力给孟菲儿。
要是日子能永远这么继续下去，该多好……
晚自习课前，孟菲儿嚼着巧克力，瞧着教室电视里老外主持的英语节目，痴痴的对着岁月许愿。
要是岁月真有耳朵的话。
2004年4月1日 或喜或悲的一天
周六下午看过电视教育节目后的提前放学后，李俊杰推着孟菲儿的车子，把无数双看戏的眼睛统统丢在了身后的学校，和打着伞的孟菲儿一起走出了校园，步入零星的细雨中。
这是故事里的少男少女，第一次结伴出行。
这条来来回回无数次的上学放学的大街。匆匆的行人被零星的雨驱赶得寥落，聚在地上的水面倒映出同一把伞下，两个结伴同行的青春身影。
两人仿佛成了世界的主角，淅淅沥沥的雨中，小城车水马龙的滴滴声，则成了这幕青春话剧的背景和背景音。
不知怎的，平时废话连篇的李俊杰此刻说起话来却绊绊咔咔起来。只会木讷的瞧着前方，又总忍不住的侧头注视起自己的身旁。
伞下的孟菲儿似雨中的一朵彩云，安静又灵动，闪烁不定目光注视着同一片天空。
李俊杰奔涌的文采此刻却被两片嘴唇堵在了嘴里，漏出的潺潺细语也只是：
“那个，你……你想买哪种类型的辅导书？是偏练习还是……偏讲解？”
“你！老实交代，寒假为啥没给我打电话？”
孟菲儿斩钉截铁的打断了自己的话。
无限高远的天空，传来飞鸟破空的啼鸣。
“如果说，我从没给女孩子打过电话，你信吗？”
“不信！”
“不信就对了。初三时我给一位女同学打过，只问了些关于中考的问题……”李俊杰一下子轻松的笑起来。
“但我真的从来没敢给自己心动的女孩打过电话。因为在她面前，我似乎总是怯懦的。”李俊杰的语气邋遢又无力，却认认真真的直视着孟菲儿的眼眸。
“那你以前也喜欢过其他的女孩？”孟菲儿皱了下眉。
“初中无疾而终的单相思算吗？”李俊杰一句反问，带出嘴里的苦笑。
恰好走到新建路繁忙的路口，一眼绿灯，孟菲儿的声音便淹没在奔涌的车流里，李俊杰没有听见。
在孟菲儿家院附近的书店里，李俊杰认认真真的一本接一本的拣选着。大脑发出齿轮咬合的无声声响。
纷飞的书页间，闪烁着孟菲儿含笑的眼，可惜那猪头没看见。
“什么？周六提前放学的制度取消了？”
晚自习陈志明的一句话，让李俊杰的下巴砸在了地上。
“对啊！就在你俩潇洒走一回的三分钟后，老班过来宣布的。”陈志明一直憋着笑。
“所以……”李俊杰的思维快被吓断片了！
“所以整个一中的所有的师生，就看着你俩潇洒走一回了！哈哈哈！”陈志明实在憋不住了！“老大一定要保重啊！哈哈！”
“坏了！”
李俊杰感觉自己的脑袋硬生生的挨了一棒槌。
果不其然。
第三节快放学时，噩耗传来。
老班让前桌搬动位置了。
“你你你，除了你师父，不许你和其他女生聊天超过三分钟，不！两分钟。更不许你不再理我！听到了没？”
这句难舍的吩咐，成了座位分开前，孟菲儿对李俊杰最后一句道别。
前后最近的两个人，被拆开的两个人，从此相隔着三个人加一个过道的距离。
从此自己的前桌，变成了女班长兼全班成绩第一名-陈晓。
从此一句句问候写进一张张纸条。一条不怎么靠谱的传递路线，就此启动。
李俊杰望着死寂的星空。
平生第一次寻找起了牛郎星和织女星。
距离是个有趣的东西，它让最亲近的两个人暂时疏远，却也转移了望向彼此的视线，让各自的社交空间面向多元。
比如李俊杰和师傅陈萍，一下子话多了起来。
至于这个师傅咋来的，或许源于陈萍指导了李俊杰几次英语吧。
日子就在李俊杰和孟菲儿彼此的遥望中，在一张张纸条的牵绊下，在一节节课或明快或暗淡的顿挫里，永远朝着满怀希望的明天，平静的奔流。
也许这样就挺好，挺好。
李俊杰一边在英语作业本上无感的划拉出一个个字母，一边无味的想。
可世事真的难料，最平静的水面下，却往往藏着最汹涌的暗流。
2004年4月1日 地震
“李俊杰，我的傻徒弟，你就长点心吧，我听说刘浩然已经向菲儿表白了。菲儿没有答应，但也没有表示拒绝。”
陈萍利索的打断了李俊杰笔下的物理题。
难怪最近经常看见那家伙往孟菲儿桌边跑。
一块巨石坠入平静的心底。即便李俊杰继续保持着无动于衷的一如往常。可裂痕依旧撕扯着不安跳动的心。似乎有只刺猬，趁机钻进裂缝，在心里打起了滚。
好疼！
“我该怎样？我能怎样？”
下午的体育课，斜阳下，李俊杰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花坛石头围栏上，耷拉着两条腿，失神的望着眼前的篮球场。一场比赛在同班同学间惨烈的厮杀着。
陈志明接住陈天浩的短传，带球连过了两人，准备投篮，却被杨蒙然单手抢下篮板。杨蒙然随即孤身攻入防守空虚的敌阵，对方赶紧回防。可杨蒙然已在三分线上起跳，篮球在众人死死的注视下，划出一条孤寂的抛物线，进球得分。
“不！”
李俊杰终于坐不住了。奔向教室的方向。
“什么？孟菲儿和刘浩然一起出去了！？”
李俊杰仿佛一下子失去最后扑腾的力气，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用数学课本严严实实的遮住了不知何种表情的脸。
2004年4月3日 一个没电又没欢愉的夜
终于大休了。可李俊杰却提不起一丝的兴致。
当夜，全城停电。待不住的李俊杰拿着个小手电走出了家门。
外面的人真多，这场罕见的大停电似乎把全城的人都从家里撵了出来。
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呢？什么时候来电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李俊杰幽魂般游荡在这条似乎一下子陌生起来的天桥路。月光惨淡，心乱如麻。
可能这就是我最倒霉的一夜吧！
天桥上，李俊杰望着脚下消失在暗夜中的铁轨。无能为力的自嘲道。
可命运总爱折腾刚刚倒霉的人。
就在李俊杰的回眸间。
“嗨！李俊杰！”
是刘浩然。李俊杰望着天桥下又跟自己主动打招呼的刘浩然！
真是讨厌什么来什么……
李俊杰几口深呼吸。
一个向下小步走，一个向上大步迈。
李俊杰第一次发现自己很难再维持往日那玩世不恭的架势。
“孟菲儿以后听我的，你们的谈话和纸条她也给我看了。你……”
李俊杰直接目中无人的擦身而过。
可究竟是谁，在目中无人？
房间的昏暗里，李俊杰沾着泪，一张接一张的，亲手撕掉了小心珍藏起来的，他与孟菲儿所有的纸条。撕掉了一圈又一笔的交集，撕掉了一句接一句的牵绊，撕掉了只属于李俊杰与孟菲儿的，那一天又一天难舍的昨天。
一了百了了，心就不会痛了吧！？
李俊杰强忍着满腔的刺痛，自我麻醉的想。
2004年4月5日 机器人般玩世不恭的往常日子
昨夜晚自习，终于，李俊杰又回到了以前的日子，以前……还没有孟菲儿的日子。
依旧在跑早操时打闹；在值日时磨蹭；在英语课上猜单词；在数学物理课上，对着辅导书，做着自己布置给自己的习题；在历史课上读历史；在信息技术课上玩游戏；在体育课上看打球和落日；在周记本上为附新诗强说愁……
可自己真正的愁，已随吃了一半的苹果，牢牢的涩在了心里，还未吃掉的另一半，被直接扔进垃圾桶里。
苹果会哭吗？至少我不会了。因为我的泪，已经流在了那个停电的夜里。
无人陪伴的课间里，李俊杰一边无聊的给现任前桌讲解着物理题，一边开着小差。
每个人都知道李俊杰此刻的窘迫，却没人在李俊杰脸上看到过窘迫。
只看见李俊杰在早操，课间操，体育课时，不再注视孟菲儿的方向。
只看见刘昊然和孟菲儿一起聊天时，李俊杰挡住脸的的课本……
可没人经过的心湖，就不会下狂风与暴雨了吗？
好在还有一部应景的电视剧，可以让李俊杰能短暂逃离内心的纷纷与扰扰。
《金粉世家》里玩世不羁的金燕西真的喜欢上静如百合的冷清秋了吗？
2004年4月9日 湖心亭的周五之夜
又一个周五的晚自习课间，李俊杰握着一听可乐，孤单影只的踏上一中人工湖的桥头。握着可乐的手臂随孤单的垂柳一起摇摆。
远离教学楼的桥头上，没人看见自己，如同没人看见过的心情……真正的心情，此刻就印照在微波荡漾的湖面，被尘世遗忘，被游鱼啃食。
所以，还是你最懂我。
李俊杰一屁股坐在湖心亭的石凳上，可乐丢在石桌上，双腿担在另一个石凳上，将面容埋藏进无月的夜色里。
“咚咚咚”的，把和进眼泪的可乐灌了几大口。灌得连声咳嗽，然后继续对着沉默的人工湖，对着融进夜色的假山喃喃自语。
“人工湖啊！我的老朋友。从你被建成，我就陪着你，你陪着我长大，我也陪着你长大。你知道，我从小就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因为我心里不舒服时，就会来找你。所有的不痛快，说出来，扔一个石子，扔出去了，打出几个水花，就没了，心里也就舒服了。
可这次……我知道，在一个不对的年纪里发生了不对的事。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哪？
人想要做自己情感的绝对主人，谈何容易。更何况我从小就不喜欢和别人抢东西。
事到如今，我只希望这次能痛得快一点，短一点。我希望能忘了她，以便继续没心没肺，潇洒快乐的高中生活。”
几步踏桥而上，再次站在桥头。李俊杰把剩余的可乐全都敬给了湖里的游鱼，然后把易拉罐一脚踩扁，像踩遍胸中的浊气。
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扁扁的易拉罐扔进了湖里。
最后故作潇洒的向远处的教室走去，向难言的喧嚣走去。
李俊杰没有看到的是，扁扁的易拉罐，没能战胜湖水的浮力。于是沉默的湖面上飘着一轮圆圆的微光，如那轮缺席的月亮，永远留在了匆匆那年的伤疤里。
2004年4月11日 波澜渐起
厕所巡游回来，李俊杰透过窗子便看见孟菲儿趴在自己同桌的位子上，与师傅陈萍聊着天。
李俊杰只得180度转身，趴在教室外的栏杆上。眼巴巴的看着春天徐徐的微风吹开校园花坛里一朵朵淡粉淡紫的花，却吹不散自己的心中拥堵的雾霾。
“你……你们刚才聊了什……？”
李俊杰吃惊于自己随口问出的话，更吃惊于此刻的自己，连日的努力算是白费了！
撕纸条有什么用！？装无所谓有什么用！？去人工湖发泄有什么用！？不再看她，不再联系又有什么用！？
孟菲儿还不是死死的住在自己心底……
“她让我问你，最近怎么一点都不理她，也不传纸条了？”
“明知故问……”李俊杰倔强的嘀咕了句。
“嘿！徒弟，你俩的关系也许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糟糕。而且她还让我转告你一句，她很怀念过去的日子。”
看来师傅还是向着自己的。可李俊杰还是将历史课本高高的挡住了自己。
晚自习课间，在李俊杰眼角的余晖里，是刘浩然传给孟菲儿的那袋巧克力。
红红的塑料袋，红的刺眼。
李俊杰死死的闭上了眼睛。
2004年4月12日 峰回路转，那人仍在灯火阑珊处!
晚自习。
“你看看吧！”师傅把一张纸条随手扔在了李俊杰眼前。
李俊杰把臭脸别到一边。
“不看！？不看悔死你……”
师傅丢下意味深长的一句话，就转身继续做作业了。
直到确定没有眼睛在盯着自己。李俊杰才在英语课本里小心翼翼的展开了纸条。
“那个刘浩然，跟我说了句超傻逼的话。竟然说我是他喜欢过的第十七个女生。所以我直接把他踢了。他的那包巧克力，你放心，我全塞到别的同学嘴里了，我一口没吃。
不过你也真让人家失望啊，你对我就这么不放心吗？我等你说句话就这么费劲吗？”
“哈！”李俊杰差点笑出声来，那个狂妄自大的刘浩然还真就栽了。
李俊杰龙飞凤舞的写了几个字，一路目送着，原路丢了回去。
忘记已是第几个孤独的夜晚。直到今夜，孟菲儿终于又收到那个猪头的字条。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像被喂了块奶糖，久久的甜。
“我喜欢你！”
他的方向，那张舒心的笑容再次浮现，还有那两颗调皮的虎牙。
“你那本辅导书，再借我看看呗？”
2004年4月13日 指环年是什么鬼？
李俊杰翻遍了一中门前所有的小卖部，才找到了两枚比较中意的戒指。
银白色的指环，镶嵌着小的可怜的钻。一枚两块五。
唉！真是没办法，谁让中学生就是穷呢！
蓝的给我，粉的给她。
冒冒失失去送会不会冒失了点！？整整一个白天李俊杰都过得犹犹豫豫。还煞有介事的写了封短信，然后又犹犹豫豫的否决掉。
晚自习实在憋不住了。
冒冒失失的跑到她跟前。
孟菲儿瞧着冒冒失失的猪头，笑着歪了下头。
“师傅说今年是什么指环年。让我买这个送你。一人一个！”
然后丢下粉色戒指就撒丫子溜了。
孟菲儿挑剔的摆弄着这枚比自己的手指整整大上一圈的小小戒指，哭笑不得。
等等！这个猪头，如果陈萍不说，你就不送了吗？
李俊杰坐回到自己座位上，平复着起伏的心绪。随即瞥了一眼。
就看见刘浩然一脸黑线的走到孟菲儿桌前。可还没等他站定。孟菲儿甩了个冷脸就径直离开。
李俊杰大大的伸了个懒腰，看着匍匐在桌上的物理单元试卷，最后一道大题上，那一个大大的鲜红的叉。满心喜悦。
不就是一道大题嘛！错就错了呗！
2004年4月15日 沐浴久违的诗性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正确的轨道，正确的上课下课和正确的谈笑渡步，太阳的东升西落，又遵循起正常的弧度。时针与分针也开始了正常的追逐。
晚自习课间，沐浴着皎洁的月光。李俊杰又开始满院子的巡游。
穿过星罗棋布的教学楼，那一扇扇明晃晃的窗子里，满满悦动的青春，如繁星，闪耀一中大院一片又一片夜空。
眼前的操场则昏睡在月光的怀抱里，空无一人的球场和跑道，是否还会梦见那一页又一场，灿烂喧闹的黎明？
这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一中大院。自己从小长到大的脚印，踩遍了它的每一寸泥土，踩过春风送来的花香，踩过夏雨留下的溪流，踩过落叶上的秋天，踩过冬雪下的大梦。
如今，不再是一中大院熊孩子的李俊杰，以一个一中高中生的目光重新审视这片儿时故土，月光浮动久违的诗性。
踏江唱晚
独立寒冬，披霜沐雪，斜窃晚江东逝水。
暮色冥冥，空寂潇潇，兴灌千里横缥缈。
月华初抬，万类交辉……辉……辉……
李俊杰竟一时续不上这首烂诗的下一句。
不如……
“这是刚才写的，小生不才，无以为续。还请姑娘不吝赐教。”
李俊杰躬下身子，毕恭毕敬的把自己的烂诗呈给了孟菲儿。
“这你写的？也太厉害了吧！”
孟菲儿看着纸上简短的诗句，有些夸张的目瞪口呆。
“好！放学前给你。”
孟菲儿把笑挂在了李俊杰的耳朵里。
于是便有了李俊杰回到家也闭不上的下巴。
踏江唱晚 续
……
秋几带雨，寒沙索水，人瞰画阁愁独。烟衰散响惊诗思，还被乱鸥飞去，秀句难续。近清明，翠禽枝上销魂，可惜一片清歌，都附于黄昏。欲共柳花低诉。怕柳花轻薄，不解伤春。念楚乡旅宿，柔情别绪，谁与温存？空樽夜泣，青山不语，残照当门。翠玉楼前，唯有一波湘水，摇荡湘云，天长梦短。问堪时，重见桃根，许多事，算人间没个并刀，尊逝心上愁痕。无寻处，唯有少年心。
李俊杰懒得鉴别“借用”了哪些名言章句，嘴边只是一遍遍不厌其烦的喃喃吟唱。
然后含着那句“尊逝心上愁痕。无寻处，唯有少年心。”一起滑入春的梦境。
2004年4月20日 拉面馆里拉拉呱
“所以……你和她就没下文了？无疾而终？”李俊杰守着自己的那碗鸡肉拉面。看着郑杰吸掉一根长长的面。
“唉！谁让人家是学霸！？即便真心喜欢我，可在她心里，与学业相比，我顶多就是个九牛一毛上的毛尖尖，一刮大风就吹没了。哪像兄弟你……”
郑杰一边叹气，一边闪电般的夹走李俊杰碗里最大的那块肉，毫不客气的送进自己嘴里。
“我咋了！？我就是个被兄弟抢走块肥肉的可怜虫……”
李俊杰大口的喝了一口汤，挡住自己的脸。
“那么小气干嘛？还你就是！”
郑杰说着就要往外吐。被李俊杰哭笑不得的摆手拦住。
“不过说真的，你小子这高一一年的情感经历，都快赶上人家半辈子了。唉！啥时候我也能摊上这好事……”
郑杰吃掉自己碗里最后一块肉，又贼溜溜的瞟向李俊杰的碗里。
吓得李俊杰囫囵吞枣的吃完了一整碗拉面。然后立马起身。
“你慢慢吃，别急，别AA了，这顿饭我请，我上趟厕所，立马回来。”
半个小时都过去了。
郑杰守着两个空碗，却始终不见李俊杰那混蛋的身影。心开始发慌。
直到自己成了一中后街拉面馆里孤零零的客人。老板哈欠连天的盯着自己，劳作后的疲乏里，藏着快要藏不住的笑。
“小伙子，别等了。你那兄弟早溜了。你还是快点结账吧！两大碗鸡肉拉面，也就六块钱！”
街心花园的上学路上，踏着夕阳的李俊杰，终于听到身后不远，那回荡了整条后街的，想要杀人的怒吼。
“李俊杰！你个王八蛋！”
2004年4月23日 越来越近的期中考试，不！是越来越近的文理分科。
李俊杰有点紧张了。他可以无比自信的迎战期中考试，却无法坦然面对文理分科的宿命。一场早已拟定了结局的青春花事，早在它绽放前，或许就早已含下悲伤的种子。
又一节体育自由活动课。
和李素丽溜达回来的孟菲儿又扔给留在教室自习的李俊杰一大包零食，便没心没肺的一边聊天去了。
平生第一次，面对零食，李俊杰却一口也吃不下。随便的扔进桌洞。然后堂而皇之的，在自习同学们的眼皮子底下，用一个纸条，一前一后，把孟菲儿约了出来。
孟菲儿领着李俊杰，围着高三教学楼兜了一大圈，才在楼头的报刊亭旁，躲过了班里好事者们的眼睛。
“你是不是也在为文理分科难过？”
孟菲儿一句话便道出了李俊杰的心声，让李俊杰的心悸动不已。
“一文一理，怕是去不了同一所大学了吧？……”李俊杰的话语失去了力气。把目光别到报刊亭的报纸上，新闻的黑白插图里，是一张张暗淡的面孔。
“那你可以跟我来文科班啊！”孟菲儿不敢看李俊杰的眼睛，弱弱的试探。
“你知道我放不下物理……”李俊杰深深低下了头。
“至少现在，咱们还在一起啊！至少文理分科后咱们还能继续相处啊！至于未来，本来就是飘忽不定的……”
孟菲儿这句话，不知是在安慰近在咫尺的失落男孩，还是在安慰自己。自己的心，是否也是一样孤寂……
2004年4月25日 最后一场历史呀，最后一场政治
高一下学期的期中考试，李俊杰考得泰然自若，丝般顺滑。甚至暂时忘记了即将分班的苦涩。
人生最后的一场历史考试，二十五分钟就轻松搞定，然后枕着试卷梦周公了三十多分钟。语文作文洋洋洒洒的一篇小说。化学也把控的相当好。
数学物理考场更是如鱼得水。英语照例草草带过。
李俊杰似乎把期中考试当成了告别曾经的表演赛。
曾经……那段把清朝整整多背了一千八百年的曾经……那段坐在孟菲儿后桌，一天又一天难舍的曾经。
只是在交上物理试卷的一刹那。一丝忧郁划着船，划过平静的心湖，波光随额头的皱眉，涟漪婆娑。
“我的物理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考差一点！？”
2004年4月27日 依依不舍的谢幕
不出所料，除了英语，高一下学期期中考试，还算华丽的谢幕。
一起谢幕的还有李俊杰最后一次翻动历史课本时的“哗啦哗啦……”
初中时最喜欢的中国古代史和世界史，在高中怕是再也学不到了吧……
就让自己高兴一点吧！
李俊杰写了张字条丢了出去，又忍不住向她望了一眼。
“终于……终于不用学物理了！”
孟菲儿在内心雀跃。随便的把物理课本一卷，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班里的垃圾桶。
却在即将出手之际，接到了猪头的纸条。
“反正大小姐要去文科班混了，不如就把那本物理辅导书留给小生呗？”
孟菲儿高傲的瞧了眼李俊杰，与李俊杰讨好似的的笑容撞了个正着。
却调皮的吐了吐舌头，摇摇头。
李俊杰只好配合着哭丧起脸，底下了头。
“想得美！分班后你把我忘了咋办！？本小姐要用它钓着你！”
李俊杰看了眼传回来的字条。嘴角弯成月亮的弧度。
其实，我真正想要的，就是这个……
2004年4月30日 风雨交加分班日
高一七班分班前的最后一天，配合着嘈杂的心情，老天爷非常配合的下起了急雨。
一身蓝色雨衣的李俊杰略显狼狈的出现在教室外面的一刹那，看到孟菲儿的笑容，挂满雨滴的脸上更显狼狈。
孟菲儿是被他窘态逗笑的。平时挺帅气的一男生，此刻怎么像个没吹起来的大气球！？憋憋囔囔。哈哈哈！太好笑！
“请决定去文科班的同学，把名字写在名单上。”
直到老班的最后一句宣判，像一只从手心里“扑腾”飞走的鸽子，再也抓不回来的时候，人生的旅途走到了又一个分叉的路口。
一边是通往更加光明的前程，一边是匆匆青春里，那一眼又一眼，难分难舍的守候。
李俊杰的眼镜再次模糊了，可那不再只是雨水。
2004年5月6日，再见后的再见
终于安定了，孟菲儿呆呆的望着一班窗外。
深蓝色的天幕被24面教室的窗棂，照耀成静默的舞台。舞台的主角是月下的喷泉。喷泉顶端的金属球，成了一颗闪耀的星星，腾空而起，拼尽全力，却怎么也够不着星空的裙角。
只留下一段落寞的孤影，映照着孟菲儿此刻的心情。
唉！李素丽去了三班，陈萍被分到二班，一班的这些人，就只会欺负我这个新来的……而那个猪头，此刻就安安稳稳的坐在我的头顶的天花板之上。也不知有没有想过脚下的我……
趴在桌上的孟菲儿，对着英语课本，右手的自动铅笔在打草本上无聊的划着一圈又一圈，越划越不圆，越划越孤单。最后终于受不了，把脸埋进双臂。
看不见哭红的鼻子，看不见脸上的泪痕，什么也看不见了，是不是就不会悲伤了？
此刻楼下的她，在做什么呢？
李俊杰干掉了又一道物理题。转着一支中性笔，瞧着教室窗外清冷的月亮，无聊的想。这已是他今天无聊想她的第十次。
不如……
腕表上的指针机械的跳。
就这样！
分针终于跳到了下课前的十分钟。
“班长大人！我憋不住了，去趟厕所。”
昏黄的厕所里，萤火似的灯光，挑逗着李俊杰跳动不已的心。在骚气微扬的厕所里，没解裤子的李俊杰步履反侧。
真奇妙！又不是第一次初见，为何还会如此紧张？
下课铃响起。李俊杰在教学楼后，几乎同时敲响了楼下一班的窗子。
“劳烦叫一下你们班的孟菲儿。谢谢！”
“孟菲儿，一位帅哥来骚扰你。嘻嘻！”
怪腔怪调的调子，冲撞在李俊杰的深呼吸里。
似乎就这么深呼吸了一个世纪。
“理科哥哥！还来找我这个文科妹妹干嘛？”
孟菲儿皱着眉头瞧着楼头报刊亭下的李俊杰。
“找你一起巡游一番啊！你看，今晚的月色多美！”
李俊杰调皮的指了指天上那轮尴尬的月亮。
于是，在分班后的第二个夜晚，在高三教学楼后的空地上，月光照亮了两个相伴而行的青春身影。
彼此沉默的两个人，两个朦胧的影子早已被月光和灯火浸泡在了一起。
“聊聊你的过去，聊聊我是你喜欢的第几个女孩？”
孟菲儿打破了沉默，歪着头，不怀好意的打量起分开快两天的男孩。
“我不是说过了吗？算上初中我单相思的那位的话，小姐是第二个，更是心心相映的第一个。”
李俊杰板着一张脸，一本正经的回答。
“哈哈！你说的话感觉好假！”
孟菲儿瞧着月亮，努力憋住笑。突然又瞧着李俊杰的眼睛，清冷的月光中，孟菲儿的眼眸，灿若星辰。
“那金燕西大少爷，我是你的白秀珠，还是你的冷清秋啊？”
孟菲儿说着便跳上餐厅前的花坛边沿，一脚接一脚的走起了“钢丝”。
餐厅的蓝色外墙玻璃在李俊杰的眼睛里晃动了下，肚子发出肠胃罢工的轰鸣。右手托着下巴，努力做思考状。又垂了下来，摇了摇头。
“可怜小生我实在饿得慌啊，脑子分不清楚，如果小姐能赏我点零食的话……”
“想得美！一边去！”孟菲儿鼓起了腮帮子。斜起一只脚就要踢人，可还是把它落在了另一个方向，那个径直通向小卖部的方向。
李俊杰目送着孟菲儿的倩影消失在操场边垂柳的阴影里。默默的说出了心底的答案。
“你不是白秀珠，也不是冷清秋，你是照彻我心底的，那一轮最美的月光！”
“给”孟菲儿扔了半截巧克力给李俊杰。自己嚼着另一半。
李俊杰咬了一大口。
“现在可以老实交代了吧！”孟菲儿瞧着李俊杰狼吞虎咽的吃相。笑了。
“嘻嘻！你肯定是白秀珠啊，冷清秋可请不起巧克力……”
“那你可要加油喽！”孟菲儿没说再见的向自己教室走去。
“啥？”李俊杰再次瞧着孟菲儿走向明亮的背影，思维有点断片。
“白秀珠可是很优秀的，你别……”说完便加快跑进了教室。
李俊杰嚼着最后一口巧克力。嘴里含糊了一句。
“一定！”
2004年6月22日，学习在继续，青春在继续
于是每个晚自习第一节课下课前的第十分钟，李俊杰总会提出各种借口提前开溜。
于是一班坏小子们嘴边的“七班大帅哥”便成了他们班定点的常客。
于是每天晚自习的第一个课间，便成了李俊杰忙碌一天中最美的十分钟。
青春在这个盛夏茂盛的拔节，风吹绿又一片牵绊，刻上一个名字，把它送进高一七班的窗子，落在李俊杰的心田。
也许是为了激励李俊杰学英语。孟菲儿在今天的信上，直接飙起了Backstreet Boy的《More Than That》的歌词。
李俊杰把这絮絮叨叨的英语歌词，嚼了一整天。
差点在英语课上把英语课文也背成了歌词。
“There's not a day that passes by
I don't wonder why we haven't tried
It's not too late to change your mind
So take my hand, don't say goodbye”
李俊杰反复默念着这段台词，做完了上午的课间操。
直到老班宣布了一件大事，才让李俊杰终于跳出了歌词的魔咒。
“今年高考，咱们教学楼要用作考场，所以学校不得不放假四天，李俊杰，刘浩然，杨蒙然你们三个明早来学校把咱班卫生区打扫一下。”
2004年6月23日，一起出游吧！
李俊杰草草的扫完了自己的那一块地。根本没心思和刘浩然，杨蒙然这两个无聊的家伙再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第一个溜出校园。回家把脸随便一洗，呆呆的站在镜子前。
翘起的嘴角挂着倔强的浅笑，高挺的鼻梁傲气的俯视着沉默的薄嘴唇，半框眼镜下的眼眸里射出的犀利光彩，在镜子里熠熠生辉。恍惚儿时姥姥家，那一颗又一颗伴自己入梦的星星。
这张青春雕琢出的棱角分明的脸，真的，真的属于曾经一中大院里，那个唯唯诺诺的的熊孩子吗？
李俊杰摇了摇头。
也许那个熊孩子并不是你，他只是你儿时的一场梦境。如今梦醒了，你才在镜子里看到最真实的自己。
还好爸妈不在，李俊杰便把想好的借口丢在了闭上的家门里。朝着街心广场一路前行，一路预演着的台词，终于烂熟于心。
“挺早的嘛！”
一句甜言带着笑语，让广场上的李俊杰瞬时止住了徘徊的脚步。
孟菲儿一身粉色连衣裙，如一只蝴蝶，飞进李俊杰梦里。
“我要感谢党，感谢政府，发明了高考这么个傻逼玩意。让我能在别人忙着走独木桥的时候，能有如此美好的一天。”
李俊杰背着酸不拉几的台词。轻盈的两三步，便跳到孟菲儿旁边。
“大湿人好像忘了，再过两年，走独木桥的可就该咱们了。”
孟菲儿笑着抿住嘴唇。装作一本正经。
“老师教导我们，要立足当下，过好眼前的生活。”
孟菲儿皱着眉头，恶心的微微摇了摇头。
两人开始了漫无目的溜达。
硕大的广场游人寥落，繁茂新绿的枝叶将沉闷喧闹的大街格挡开来。只剩慵懒安静的风儿挑逗起女孩的裙角和男孩的发梢，夏花在微笑。
“这里挺无聊的，陪我去音像店逛逛吧！”
今天没有雨，于是路上无数叔叔阿姨的目光，便怪异的落在了这对少男少女身上。
还不如来场雨呢……
李俊杰只得隐忍住去牵她手的冲动，把双手死死揣进兜里，眼睛别扭的落在旁边一群跑跑跳跳的熊孩子身上，努力装出无所事事的大人模样，搞得地上的影子也跟着扭扭捏捏起来。
只有一旁的孟菲儿依旧优雅的推着车子，优雅又百无聊赖的浏览着两旁一家接一家的店铺。
精品店，水果店，饭店，玩具店，零食店，服装店，又一家精品店……
店铺里的光影与烟火，似乎永远都是记忆中的模样，被车水马龙的背景音氤氲，刻在视网膜上，留下一幅幅流动的剪影，定格在了这部叫做2004年初夏的影片里。
在这座不大县城的一条不大的街道上，一首青春的歌谣随绿意翻涌的叶之大海，一路欢畅。
终于到了家音像店，终于可以和他（她）更近点，再近点，
“后街后街……”孟菲儿小声的呢喃着，游鱼般的目光在一盘盘磁带CD间流连忘返。
李俊杰则直接捡起了一盘羽泉和一盘日本动漫主题曲的磁带。顺势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空的！一个大写的尴尬瞬间凝固在了脸上。触电般的把磁带放下，仿佛丢掉的是两只刺猬。
尴尬的扫了眼旁边。孟菲儿正浏览一盘磁带背后的英文歌单，看得越来越仔细，越来越认真。
冷风吹来，吹得李俊杰额头流下密密麻麻的汗。
“啪”的一声。伴着李俊杰松开的那一口气。
孟菲儿终于又把磁带放下了。
“这里没我想要的，咱们走吧……”
李俊杰立马乖乖的跟在孟菲儿屁股后面，溜出了这家尴尬的音像店。
“我家里还有事，要不今天就……”在下一个路口。孟菲儿欲言又止。
“好啊！你忙吧！”
李俊杰点点头，轻轻叹了口气。目送着孟菲儿推车的身影消失在车水马龙的街角，才默默的的转身离开。
到了下一个转角，李俊杰郁闷的低着头，瞧着空唠唠的两只手，握紧再松开，松开再握紧，抓住的只有无尽的虚空与初夏的燥热。
李俊杰呀李俊杰，你真没用！你怎么就不敢去牵她的手呢？
躲在下一个转角，孟菲儿看着身后的男孩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随即调转车头，骑上去，一路折了回来。
“老板，这盘后街男孩的专辑我要了，另外，刚才那个男生看的磁带，是这两盘对吧？我也一起要了。”
2004年7月1日 高一的终局-李俊杰的滑铁卢之战
重复又温馨日子终于走到了尽头，高一的终局之战，挡在了又一年喧闹暑假的开头。
物理还算顺利，李俊杰意气风发的走进数学考场。却在踏进考场的那一刻，差点被拖地未干的地面滑了一跤，左眼条件反射般的跳动了下。
然后最为得意的数学，却考成了一场煎熬。逻辑被墨水淹没，思维随之崩塌。
收卷铃响起，李俊杰灰头土脸的离开了考场。
最后一场化学考试后的中午放学路，李俊杰瞧着灰蒙蒙的艳阳天。心烦意乱。
一个声音在心底行将碎裂的冰面上嘶哑。
“数学发挥失常，又没了历史和政治两大强课的支撑，仅靠坚挺的物理，早已独木难支，败局已定……那么她……她考的怎么样？”
李俊杰一屁股瘫倒在郑杰家的床上，长吁短叹。然后一本正经的瞧着一旁只顾看小说，一点都不理自己的郑杰。
“还是不是兄弟？”
“怎么了？兄弟？”
郑杰回头一本正经的看着自己的兄弟。
“是兄弟就陪我回趟初中老家，我要向咱们无比敬爱的数学老师剖腹谢罪！”
李俊杰更加一本正经的回答。
郑杰哈哈大笑的前仰后合，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哈哈哈！我怎么记得咱们亲爱的数学天才先生可不是第一次输掉滑铁卢了。为啥现在还活蹦乱跳的呢？”
“滚！”
李俊杰把郑杰的枕头对着郑杰一把扔了过去。却差点砸掉自己的杯子。终于想到个话茬，立马怼回去。
“你的良心也大大地坏！堂堂初三物理课代表，如今却当了叛徒学了文。你是不是也得给自己来一刀子！？”
于是俩人和俩个枕头，在郑杰床上厮打在一起。
在火车站家属院郑杰的房间里，一场关于友谊关于怀念的狂欢，轻轻松松的擦掉了青春成绩单上，那让人哭，又让人笑的又一行墨迹。
2004年难言的暑假，你（我）就在我（你）家楼上，我却见不到你
该来的还是来了。一场期末考试的惨败，开启了一场不再轻松的假期。
每天上午，李俊杰都要去英语老师家补习英语，还有一大堆的复习预习科目在家里排好队等着自己。
孟菲儿也好不到那里去。每天上午，都要到某个数学老师家补习数学。
“到底是去哪个数学老师家呢？”
李俊杰一边嘀咕一边关上家门。刚下楼梯便迎面碰上正在楼道锁车的孟菲儿。
目光相撞的瞬间，是两张诧异的红成苹果的脸。和男女合唱般的异口同声。
“你怎么在这？”
“我家就在这个单元啊……”李俊杰张大了嘴。
“那你……你家住几楼？”孟菲儿有些结巴，李俊杰听不出那是激动还是尴尬？
“三楼西！”李俊杰歪了下头。
“我要去补习的那位数学老师，就……就住在六楼西……”
“啥！？”李俊杰刚要目瞪口呆。便看见一班的那几个坏小子也骑着车在后面姗姗而来。
“我先上去了……晚上电话聊……”
孟菲儿匆忙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声音小的李俊杰差点没听见。
擦身而过的瞬间，女生的香气和男生的汗味，彼此都听到兔子跳过草丛的声音。
“咚咚咚……”
“七班大帅哥，怎么会这么巧啊！？”一班的那几个不免幸灾乐祸的叽叽喳喳起来。
李俊杰直接踏上了单车，无视的穿了过去。
沉默的穿过一中教师小区的大门，才敢大口的呼吸。脑海里却飘来一句诗。
“相见时难别亦难，
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春……”
然后在英语李老师谆谆教诲的目光里，李俊杰才找到了那首诗的后半句。
“春蚕到死丝方尽，
蜡炬成灰泪始干。”
这不免让李俊杰想起自己惨淡的英语成绩。不免有些脸红。
于是在李老师小小的地下室里，一节简简单单的补习课，却成了超级讨厌英语的李俊杰有生以来学的最投入最认真的一节。
直到回来的马路上，李俊杰再次撞见马路对面，同样补习回来的一班那群人。才让他从英语的情景中如梦初醒。
眼里唯一的孟菲儿，闪亮在其他学生构成的背景里，沉默的穿行而过，明明看见了自己，却又好像没有看见自己。
像一阵风，吹落李俊杰心底大树的叶子。李俊杰却什么也没抓到。
直到抓起电话的那一刻，孟菲儿家的电话号码，下起“滴滴答答”的心雨。
爸妈照例出门散步。李俊杰才能守在昏暗的卧室里，紧张的握住手里的电话，想象着孟菲儿端起电话的样子。却等来一个中年大妈的声音。
“你好？哪位？”
“你……您好！阿……阿姨，我是孟菲儿的同学，找她有……学……学习习方面的事情。”
李俊杰尴尬的要死，在脑海里拼命组织出贫瘠的语句。
“额！稍等！菲儿，有同学找你。”
“喂！金燕西大少爷终于肯给你秀珠妹妹打电话了！？真难得！”
终于听到孟菲儿的声音，让李俊杰长长的吁了口气。暗夜里的心像被阳光照亮，温暖安逸。
“您家老夫佛爷真乃慷慨大度之人，竟然允许一个动机不纯的异性给自己宝贝公主打电话！哈哈！”
李俊杰油嘴滑舌的劲头又上来了。
“大哥！你老实点吧！我忘记告诉你，我家有两部电话……”
孟菲儿哭笑不得的回话。
然后是李俊杰那边半天的哑巴。
“俊杰？俊杰？被吓晕过去了吗？要不要我给你叫救护车？我刚才看了一眼，老妈看电视的，并没有偷听咱俩。”
“你……这次考得也不太好吧？”
电话那边突然冒出这句小心试探的语调。让孟菲儿一时不知所措。
“对……对啊！所以才不得不参加补习的。你也看到了，我们班的那些同学的嘴……所以……高二恐怕就不能……再天天陪你夜游校园了……你呢？考得如何？”
“当啷”一声
李俊杰恍惚听见玻璃花瓶坠落的声音，一片晶莹，残红遍地。
“小姐都考的不好，小生又怎敢考好。不过不必为我担心，正如我哥们郑杰说的，我这个数学天才先生可不是第一次输掉滑铁卢了。所以我很快就能满血复活。”
李俊杰嬉皮笑脸起来。
“老是听你说起你的好郑杰，回头你一定要带我去见见！呵呵！”
李俊杰真想找只拖鞋抽死自己。于是赶紧转移话题。
“最近在看啥影视剧？或小说？”
“那个，新版飞刀又见飞刀快要播出了，林心如主演的，还有郭敬明的书最近挺火的，大才子一定要好好看看。”
“嗯！嗯！”
不甜不酸，却温热入心的白开水式谈话，缓缓的流淌着。直到李俊杰恋恋不舍的放下电话，走出卧室。就被挂在墙上的挂钟吓了一大跳。
短暂的似乎只有五六分钟的闲聊，实际却聊成了近半小时的电话粥。
吓得李俊杰赶紧钻进自己房间，钻进了又一夜的题海里。
房间外，传来钥匙转动门锁的声响。
沸腾的暑假，躁动的青春，便在一眼眼楼上楼下的擦肩而过里，在不比上学轻松多少的学习生活中，在郑杰送的木质国际象棋棋盘上，在郑杰家难得的几次对弈和侃大山里，在一夜夜晶莹剔透的半小时电话粥里，在难得的一次书店偶遇里，开出朵朵醉人的清香，弥漫了2004年又一场花季。
当然，还有李俊杰老妈看到8月底电话账单时，被惊掉的下巴。
2004年地狱高二开学了。亲爱的一中，想说爱你不容易。
高二开学第一天，唉声叹气的李俊杰趴回自己的座位上。却惊奇的发现自己桌洞的门锁再一次滴儿当啷的挂在锁鼻子上。
竟是两盘磁带！那天那家音像店，那两盘李俊杰一眼便挑中的磁带，此刻就在自己的“小猪窝”里静静的酣睡。
没留任何纸条，没留任何留言……
不需要纸条，不需要留言！她就已经在李俊杰心底说尽了千言万语。
李俊杰激动地浑身颤抖，可转眼就拔凉拔凉的了。
只听老班在讲台上，慷慨激昂道：
“告诉大家个天大的好消息-从高二开始，学校里实行每月一考的月考制。而且会对每一个学科成绩分别进行全年级排名，为了人生的第一场月考，大家努力学习吧！”
“头疼，很头疼！”
李俊杰彻底泄了气，一副皮囊瘪在了桌上，双眼紧闭。
2004年9月，人生的第一次月考-冰与火之歌
“头疼，真的很头疼。”
李俊杰真的在数学考场上头痛起来了。没了思维，没了战斗力，只有无尽的头痛之海，在混沌的意识里大浪滔天。
是早上吃错了什么吗？还是……
在人生第一次月考的考场上，李俊杰人生第一次交了数学白卷。
然后带着一脑袋伤痛，再一次，无比苍凉悲壮的一步步走出曾无数次引以为傲的数学战场。
蹒跚走出教学楼的李俊杰，混沌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同样满身伤痕，长剑尽断，踩着自己淋漓的鲜血，一步步步入夕阳烈焰的侠客。刻入基因的理科之魂庄严的告诉自己：
他就是荆轲，他不会回来了，但是你，李俊杰，你必须回来。
在数学上跌倒，就从物理上爬起来，几乎成了李俊杰命运的天平。
教室成绩表上，飘扬着自己几乎零蛋的数学成绩和全校第三的物理成绩，
在同学们“这次数学物理真的好难啊！”的背景音里，李俊杰丧失了任何表情。
“啧啧啧！不错嘛？数学零蛋先生，好在物理比我高一点点。也就那么一点点”
李俊杰对身后刘浩然的冷嘲热讽，冷若冰霜。紧紧攥在手里的那张写满数学公式和一串串数字的试卷却仿佛在燃烧。
那是李俊杰要来的另一张数学试卷，利用课余时间，写满了永不服输的青春傲气和对数学物理不灭的热爱。
终于抢在数学发试卷之前。
李俊杰大步流星的敲开了数学老师的办公室。
“老师！我考场上头疼，发挥失常，又让您失望了。但这个，这才是我真实的数学成绩。”
李俊杰毕恭毕敬的，终于交上了沾着自己汗水的答卷。
一天后，李俊杰拿着比全班数学第一的刘昊然不止高了一点点的数学试卷。脸上终于挂上了往日的浅笑。
虽然这成绩永远也不会出现在成绩单上，甚至不会被别的同学知晓。但已经是李俊杰得到的最好的，无愧于心的礼物。
***
2004年10月10日 高二的夜色，静悄悄
旧习难改。高一养成的课间串门习惯，依旧顽固的占据着李俊杰每一夜课间。
没法再和孟菲儿经常见面的话，不妨就去拜访拜访二班的师傅和三班的孙明。
“对于未来，你有啥打算吗？”
陈萍的话，像是从月亮上掉下来，坠入李俊杰从未想过的脑海，波光粼粼。
师傅就是师傅，目光总是放在前面。不像我，总是喜欢往后看。
李俊杰在心里感叹。却久久的无言以对，直到月明星稀，师徒俩已经不知不觉的围着教学楼前的喷泉转了大大的一圈，直到一片金黄的落叶砸在了李俊杰头上。
“师傅难道不觉得，今夜的秋很美吗？那满树的金黄正如我们的青春，张扬而热烈。好好过好我们的青春不好吗？”
“可秋叶天再美，也终究会被冬雪埋葬，没有努力储备食物的小动物，只会饿死在冬天。难道徒弟你想饿死在未来吗？”
陈萍恨铁不成钢的瞧着自己的徒弟。加重了语气。
“难道你就不想和孟菲儿有个未来吗？”
这几句话在李俊杰秋意正酣的心境里，激起漫天飞雪，让浑身下意识的颤抖。懵懵懂懂的眼睛，穿过无形的飞雪，呆呆的看着眼前迷离的十字路口。
一条通往灯火通明的教学楼，另一条则笔直的深入暗夜中的操场。那里的一切没有形状，混混沌沌，恍若未知的未来，模糊在自己脚步的前方。
不如……
“我们去操场跑道走走吧。”第二夜，李俊杰把孙明叫了出来。
“那里挺黑的……”孙明有些犹豫。
“正因为黑，我们更应该闯闯啊？咱们可不是女孩子！”李俊杰越讲越兴奋。
“那好吧……”孙明依旧有点不情不愿。
“你文笔那么好，以后要不要当个作家？”
俩人踩着暗夜的影子，在荒无一人的操场跑道上，如两个游荡的幽灵。只有李俊杰依旧有些兴奋。
“当作家吗？貌似作家很难当吧？我爸妈更想让我考个公务员。”
孙明混混庉庉的答道。
“那你的理想呢？就不要了？”李俊杰在黑暗里皱起了眉头。又突然舒展了。他突然意识到在这样的暗夜里，表情成了完全没用的玩意。
“理想又不能当饭吃，对吧？哈哈！”孙明轻轻松松的嘻嘻哈哈起来。可傻子都能听出语气里的掩饰。
“我还有单词要背，我先回去了。”随即搪塞了一句，孙明便把李俊杰丢在了无边的昏暗里，独自一人向着远处的光明走去。
“可每个人都不要不能当饭吃的理想了，还会有如今美好幸福的新中国吗？”
李俊杰形影相吊的站在无月的操场上，问着自己氤氲的影子。
在秋韵弥漫的又一夜高二自习间，光阴沾着如墨的夜色，将每个人的青春谱成一段诗文。叹成一口长长的唏嘘，写成一叶书签，夹在一本叫做人生的悠悠长卷里。
2004年10月25日 文学还是物理……这是个问题……
“你有郭敬明的小说集对不对？借我看下。”
又一节自习，李俊杰优哉游哉的翻了几页从后桌王宁那借来的《幻城》。
犹如一道看不见的惊雷劈下来，李俊杰忽然正襟危坐，认真的一个字一个字品起来。转在右手的笔，落在笔记本上，“叽叽喳喳”的记下一段段入心的摘记。
这是小时候读过欧亨利的小说集和《少年文艺》后，李俊杰又一次的动心。
第一个声音从心底发出呐喊。
“文学这么美，将来当个作家吧！”
李俊杰刚要笑嘻嘻的点头。
“你心爱的物理呢？你初中时物理学家的梦想呢？你可是数学世家的出身。就这么轻易背叛了？你的良心呢？”
第二个李俊杰更加熟悉的声音赶紧出来制止。
李俊杰赶紧合上小说。摇了摇头。却在拿起物理辅导书的那一刻。一个声音穿过短短的时空，再次在耳边萦绕。
“那你可以跟我来文科班啊！”
第一个声音随之反扑。
“文学、历史、政治，还有难舍的……，李俊杰啊！李俊杰！你为什么就只能选理科呢！？”
那夜看不见的飞雪，在这一刻再次飘散。让李俊杰不免自失起来，恍惚自己就站在万年冰雪铸成的刃雪城的城头，面朝大海，面朝幻雪帝国起伏的喧嚣，面朝破空纷飞的霰雪鸟。
可惜我并不是卡索，卡索有他的幻雪帝国，有他勇敢爱着和爱他的人，有注定悲剧却波澜壮阔的一生。
而我只是凡世里一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高二理科生。过着自己庸庸碌碌的青春。
我面朝的，是书立上一本又一本数学语文物理英语生物化学的课本和辅导书；面朝的是一座从小生活过的普普通通的高中校园；面朝的是朝五晚五+晚自习的高中生活和一年后的那一座独木桥。
有一个喜欢的人，却不敢在一起，有一朵行将绽放的文学梦，却又不舍的扔掉行将凋零的理科之花。
放学路上，李俊杰眺望着远方燃烧落霞，面朝那行将落幕的夕阳，面朝终将降临的又一场黑夜，泪流满面。
可……
2004年11月，又一年的雪
可脚下的路，早已走过了文理分科的路口。
孟菲儿呆望着窗外难得的落雪，回想着去年雪地里，那两个顽皮的大男孩。回忆的画面朦朦胧胧，仿佛拼命回想着自己的前世。
而此刻的他，就坐在自己的头顶上。又在做着自己似乎永远搞不太懂的物理题吧！但愿他喜欢的物理能让他快乐一点吧。
昨夜的报刊亭，李俊杰依旧是往日那嬉皮笑脸的模样。可我依然能在他看似爽朗的笑声里，看到那抹化不开的忧伤。
那些看不见的眼泪，需要笑着流出来。那些心中生出来的倾诉，还没出口便被泪水淹死。
李俊杰望着窗外的落雪，回想着去年孟菲儿留在窗棂上的掌印。浅浅的印记，此刻早已无影无踪了吧！而我们的青春，我们匆匆的流年，终究也会无影无踪，不再被记起，也再也记不起。
李俊杰故意拉了拉衣领，把耳机藏得更深一点。耳机连接的随身听里，旋转着孟菲儿送的磁带。
耳朵里激昂悠扬的旋律，羽泉的这首《深呼吸》，却并不能让李俊杰的呼吸顺畅多少。
窗外的雪，仿佛直接下到了心底，越下越大，越积越深，阻塞了血管，阻塞了呼吸。李俊杰在潮汐一般的窒息里，痛苦的喊不出一个字。
“不如买对中国结，你一个，她一个，红红火火的，没准就能驱散你心中的阴霾。”
晚自课间，郑杰的建议让一脸郁闷的李俊杰终于有了丝笑意。
“好主意，没准我还能骗她一个礼物。”
“对了，你啥时候领着她让我见见？”
郑杰又是一脸坏笑。
“快了，快了，下辈子吧！”李俊杰屁颠屁颠的往自己的教室跑去。
2004年11月 红红火火的中国结……结……
一个红红火火的中国结，被李俊杰高高的晃在孟菲儿眼前。
被孟菲儿一把抓了下来。
“你怎么想着送这个？”孟菲儿在手里好奇的来回摆弄。
“一人一个，祝咱们的关系……红红火火。”李俊杰的笑容里，终于没了忧郁。
“中国结……中国结……你个猪头该不是希望咱俩的关系了结了吧！？”孟菲儿皱着眉头瞪着他。
“天地良心，我有这个心，我早就不理你了。我要有这个心，就让我今晚放学路上，直接被车撞死。”李俊杰举起右手，对着明月，一本正经的发誓。
“别别别！你爸妈可舍不得。哈哈！”孟菲儿也笑出了声。
“难道你就舍得了！？”
晚自习放学路上，李俊杰默念着这个问题。忘记了眼前的红灯。
身边突兀而来的刺耳刹车声，近在咫尺的黑色轿车，刺眼的车灯，把李俊杰直接吓傻了。
“小屁孩，要死啊！没长眼啊！？”
2005年，地狱高三的独木桥
“高考的独木桥就在眼前了，你要加油欧！哥哥在大学等你。”
李俊杰看着远在湖南大学表哥的来信，已经麻木到没有任何感觉。甚至丧失了回信的意识。
成堆的笔记，成捆的试卷，成海的习题，夹杂着愈加稀少的空闲。学业的锋刃，一下一下，在磨刀石上几乎磨光了青春的全部热情。
高二的那个红红火火的中国结之夜到现在，串门见面的机会少到屈指可数。似乎每个人都一下子习惯了上满发条的忙碌。鸿雁传书的倾诉也越来越倾向于对未来的展望，语句更是一减再简。
简到每次收到纸条，李俊杰和孟菲儿都会莫名的伤感和无奈。伤感的雨季，无奈的高三。愈加清晰的未来里，结伴而行的我们似乎终将走向命运的岔路，终将沿着不同的方向，一步步远离，没有罗马，没有霍格沃兹魔法学校，再也没有回去的路。
“不！”
又一个周三的晚自习，李俊杰终于再次听到了心底的呐喊。
“就要上独木桥了，周五，还是晚自习的第一个课间，咱们最后见一面吧！就在人工湖的湖心……”
孟菲儿一遍又一遍读着李俊杰的纸条，心字后面的字模糊在一片潮湿里，那是一滴眼泪。
2005年 晚钟-天鹅和湖的传说
依旧零星的灯火，寂寞的人工湖，却被圆月照亮。牛奶般的月光，倾泻在小桥长亭外，流淌在荷花莲叶间，披在男孩的身上，像披上双毛茸茸的翅膀。
一切是那样宁静，只有男孩徘徊的步履低低倾诉着难言的心绪。男孩的目光是游离的鱼儿，在近处的人工湖和远处的教学楼间来回的寻觅。直到另一个步履牵住他的眼睛。
“为何每次都是你等我啊？”孟菲儿懒懒的笑笑。月光便定格在皎洁的笑脸上。刻进李俊杰的心底。
“对了，从咱俩相遇的那天起，我就一直想问你。你为何总是会在周五来到这里。在做什么？”孟菲儿侧了下头，笑着问月下的男孩。
“你知道我是在这个一中大院长大的。我见证了这个人工湖的诞生和成长，这个人工湖也见证了我的成长。就像一位老朋友。
从小多愁善感的我，每次遇到不开心的事，便会跑过来。在亭子里，对着人工湖倾诉。就当它是活的……然后扔一块石头，石头落入湖里不见了，那么烦恼也就跟着不见了。”
李俊杰爱怜的握着拱桥冰凉的大理石栏杆，就像握着朋友的手臂。对着镜花水月的人工湖，对着一对人儿的倒影，对着并肩而立的女孩，喃喃的讲起自己的过去。
“没准你真就把它给说聊活了！哈哈！”孟菲儿笑出了声。
“啥玩意？”李俊杰不可思议的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女孩。
“我小时候听我姥姥讲过一个传说：你经常和一个东西说话，经常说，经常说。那么这个东西，便会被你赋予生命和法术……额……魔法。所以我从小就不敢跟我的毛绒玩具们说话……”
“魔法……魔法……”李俊杰咀嚼着这迷人的字眼。
“不如我们就拿它对人工湖许愿吧！”
李俊杰说着，从背后变魔术似的，掏出一串“叮咚”作响的风铃。
蓝色的风铃，像极了十八岁的天空，蓝的深邃，蓝的透明。“叮叮咚咚”的歌声，随风起舞。
“好啊！可是……许什么愿呢？”孟菲儿摆弄着叮咚的风铃，歪着头做思考状。
“那就……”李俊杰打定了主意。面对人工湖，一脸沉浸的严肃。
“如果有一天，我们当大人当累了，只要再次挂起风铃。风铃的歌声，就会再次把我们送回到难忘的青春，永远不再离去，永远不再分离。”
“哈哈哈！帅哥你也太逗了吧！怎么可能！哈哈！”在一旁的孟菲儿憋不住了，哈哈大笑。
“我把这个风铃送你，把这个荒诞的愿望送你。”
李俊杰却依旧陶醉在自己一本正经的许愿里，陶醉到甚至没看见小心翼翼接过风铃的孟菲儿，白玉般温润的脸上，那一颗颗月下的泪滴。那一颗颗的晶莹，照亮了耀眼的繁星。
“快回去吧！回去吧！”孟菲儿擦掉眼泪，推着李俊杰向教学楼走去。
没人看见的身后，月下沉寂的人工湖，突然波光粼粼。
李俊杰混混沌沌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脑海里依旧一遍遍倒映着刚才湖边难忘的一幕。
直到看见桌洞锁鼻上的那半拉挂锁，才从回忆跌入了更加温馨的现实。
自己的“小猪窝”里，静静的躺着一个小小的紫色礼品盒。
“难怪她来的那么晚。”
李俊杰含着笑拉开精致的彩带。然后便见证了如梦的一幕。
一对晶莹剔透的天鹅，浮在镜子做成的湖面，彼此凝望，彼此相守。
礼品盒里还有孟菲儿那娟秀的字体。
“我要你发誓，一生一世永远不要弄丢弄坏它们。本小姐可是对着它们许下愿望的：
只要它们还在，那么我和你即便天各一方，即便天涯路远，我们都不会忘记彼此，我们会永远相守在共同的青春回忆里，永远不再离去，永远不再分离。”
李俊杰突然一下子嚎啕大哭，哭的撕心裂肺，日月无光。吓傻了所有的同学，吓傻了高中最后一圈年轮上，那即将凋零的最后一叶青春。
***
再灿烂的秋天，秋叶也终将落尽，然后被无尽的冬雪埋葬。
缘聚缘散，再盛大的青春，也终将谢幕。
从一中舞台上散场的我们，领了最后一次便当。
然后只能硬着头皮，去迎接冬天，迎接一场，寒冷的告别。
我们的人生，从一条线，分成两条平行线，一直伸向岁月的远方，再无交叉，永不回头。
但我们的青春还在啊！它就住在我们的梦里。
在我们的梦里，永远会有一场盛大的秋天，永远有一群曾经的我们，在漫天的金黄里，对着我们，笑啊！笑啊！
这便是属于妈妈的青春传奇。读完故事的最后一页，小雨早已泪流满面。同时一个大大的疑问从感动中浮出水面。
明明是妈妈的日记，为何会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深蓝色字体？一个娟秀，一个疏狂？
明明是妈妈的日记，为何叙述的……人，却分明就是两个人？一个是妈妈，一个是那个叫做李俊杰的叔叔。
小雨擦干眼泪，心中慢慢放大的问号，让小雨仔细审视着手里的日记本。
等等……日记还有最后一页。它紧紧的贴着日记本的封底。
小雨小心翼翼的掀开有些皱褶的最后一页。还是那两种字体，两个叙述人。
却是血一样鲜红的文字。像是在呼救！
孟菲儿：“青春！青春！请放我们离开！我还要照顾我的孩子。”
李俊杰：“青春！你赔我的无人机！”
“青春，请放我们离开！？”
小雨被妈妈的话吓傻了！一颗流星划过脑际。
答案就在日记里！对！答案就在最后一篇日记里！
“如果有一天，我们当大人当累了，只要再次挂起风铃。风铃的歌声，就会再次把我们送回到难忘的青春，永远不再离去，永远不再分离。”
李俊杰叔叔许下的愿望直接把小雨带回到七天前的回忆里-妈妈失踪的那一天。
“妈妈，这个什么呀？真好看！还挂着一个薰衣草的小瓶子。”
喜欢翻东西的小雨从妈妈珍藏的一箱子东西里，翻出了一个蓝色的风铃。
“额！那是妈妈青春的纪念品。你可别给妈妈玩坏喽！妈妈出去一趟，给你买点好吃的。”
人近中年的孟菲儿从厨房里出来，看了眼调皮的儿子。脱掉了围裙。
“妈妈放心，我只想把它挂在我的窗棂上。”
于是小雨就把蓝色风铃挂在了自己屋的窗棂上。
推开窗子，秋风拂面。风铃“叮叮咚咚”的唱起了歌谣。
“真好听！”
小雨沉醉在风铃的歌声里。
可出门购物的妈妈，却再也没有回来。
房间外，终于传来钥匙转动门锁的声响。
然后是爸爸缓缓的脚步。
还没有找到妈妈吧！
“小雨，你怎么还没睡？”
小雨望着爸爸布满血丝的眼睛和疲惫的身影，话语里已带满哭腔。
“爸爸！我好像知道妈妈被关在哪了！”
第二天，从镇海到临川的一路奔波，丝毫没有磨损小雨救回妈妈的迫切和决心。
手里死死地抓着那串风铃和那本该死的日记。
嘴边反复念叨着日记里的那一段。
“然后扔一块石头，石头落入湖里不见了，那么烦恼也就跟着不见了。”
“对不起！外人不允许进入校园。对不起！请离开！”
小雨和爸爸被一中的门卫堵在了临川一中的校门外。
可妈妈日记里的人工湖，就在眼前，就在校园的铁围栏墙之内。
“爸！把我举起来，我能爬过去！”
在校园外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在爸爸双臂有力的托举下，小雨终于成功翻进妈妈高中的母校。
***
“高老师，听说了吗？你们那级七班的李俊杰和孟菲儿失踪了。都第八天了。”
“额！那个个性十足的小子和那个英语很好的文静女生？我也听说了！真希望他们没事！不过想当年，那小子整出的故事挺多的。真后悔没好好修理修理他。”
“我还听说，学校打算这学期寒假拆掉人工湖。”
“也太可惜了吧！它可是咱们一中一个时代的标志啊……”
两位老师聊着天，和小雨擦身而过。
话语里的味道，让小雨品出似曾相识之感。
可小雨已顾不上那么多，眼睛紧紧的死盯着人工湖。
站在人工湖的拱桥上。小雨大口深呼吸。眼睛紧张兮兮的盯着平静的湖面。
人工湖安静无波，墨色的湖水，深不见底，如一个黑洞，守护着一个又一个沉睡在湖底的秘密。偶尔有锦鲤露出头来，吐出一串串斑驳的气泡。
“人工湖啊！人工湖！求求你放了我的妈妈和李俊杰叔叔。”
说完就死死的闭上眼睛，用力一抛。
“叮叮咚咚。”
风铃夹带着日记本，在温婉的秋日下划出一条明亮的抛物线。
平静的水面顿时诡异的波澜滚滚。
***
“小雨！”
是妈妈的声音。小雨兴奋的睁开眼睛。
桥旁的湖心亭里，果然出现了妈妈和一个叔叔的身影。
“妈妈！”小雨哭喊着飞奔而去。终于再次投入妈妈的怀抱。
“是小雨救了妈妈！”孟菲儿满含热泪，爱怜的抚摸着怀里儿子的小脑袋。
李俊杰看着母子重逢的场面，表情难免有些尴尬。
只得在一旁无趣的打量着秋色下的母校。
曾经的教学楼，曾经的那口教室，传来郎朗书声；曾经的喷泉，静默的闪亮；曾经的那棵一中老松，绿意依旧；曾经的报刊亭，又生长出多少青春的故事；曾经的人工湖，藏着岁月的魔力。
一切似乎昨日依旧，唯一的改变，只有曾经的少男少女，已不再青春年少。
“小雨，你先到一边玩去，我要和叔叔谈些事情。”
孟菲儿终于想起了一旁尴尬的李俊杰。
于是寂寞的人工湖拱桥上，再一次出现当年的两个身影。并肩而立，倒影在当年的水上。
“好久不见！”
依旧是当年的异口同声。只是声音里加入了浓浓的岁月痕迹。
“我在超市里正选着牛奶呢。一眨眼，眼前的就成了当年的教室，当年的数学老师又讲着让我头疼的数学。还有后桌的你。哈哈!”
孟菲儿又是第一个开口。李俊杰似乎依旧能在她的浅笑里找到当年的痕迹。
“我呢，正飞着无人机航拍呢。一晃眼，就又坐在了你的后桌。身子不能自已的重复起匆匆那年的故事。不过现在的你变化真大，我刚才差点认不出了。”
李俊杰努力装出当年的嬉皮笑脸。
“可你貌似还是当年的你啊，还是那么个性，特立独行。现在都大男人了，还习惯带着戒指。哈哈！”
“你呢？怎么早早的就结婚了？自由难道不香吗？”
“没办法啊！谁让我早早就遇到了合适的！哪像七班大帅哥你啊！特立独行到这么大了还找不到同类。”
孟菲儿的几句戏言，让李俊杰有点哭笑不得。
“说点认真的。有一句话，从高一咱俩初见时，我就一直憋在心里。现在是时候告诉你了。”
“说！”李俊杰感觉自己的心被揪了一下。
“其实，你从来都没有真正自信过不是吗？你的特立独行，玩世不恭，文学，数学，物理赋予你的所有傲气，其实都是你对自己不自信的掩饰。对吧！
因为你小心翼翼藏起来的忧郁，我看的见。你别想否认额，女孩子的第六感可是很强的。”孟菲儿看着李俊杰的眼睛，温婉直白又调皮的表达。
李俊杰久久的注视着眼前已有些陌生的孟菲儿，恍惚又看见当年的那个她。自己却只能沉默着，久久的无言以对。
至少藏在眼角里的忧郁，终于不用再藏着了。
“所以我一直希望，一直希望自己青春里，那个真心喜欢过的大男孩，能真正自信起来，真正开心起来。不要再有犹豫，不要再有忧伤。”
孟菲儿的笑容再次绽放在李俊杰的面前，一切仿佛回到了遥远的昨日。
“你送我的风铃被我家熊孩子给扔湖里了。那我送你的天鹅，不会也被你扔了吧？”孟菲儿在笑容里皱起眉头。
“哪敢啊！看看这篇小说末尾的照片，小姐就清楚了。”
李俊杰恶作剧似的眨了下眼。
“文学和物理，看来大才子最终还是选择了文学啊！”孟菲儿竖了下大拇指。
“可惜当年没听小姐言，如果当年跟着你学了文，小生也不至于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咱俩也没准……”
李俊杰长长的叹了口气，把忧伤吐到肆意的秋风里。
“可惜人生是条单向马路，不能往回跑。不过现在也不错啊，有自己喜欢做的事。”孟菲儿赶紧打个圆场，结束了尴尬的话题。
“不好意思啊。孩子他爸估计在外面已经等急了。最后让我借电影的一句台词收尾吧！”
孟菲儿最后一次注视着李俊杰的眼睛，徐徐绽放的笑容绽放成春天最耀眼的玫瑰，眼角的两滴晶莹，不是晶莹的露水。
“谢谢你，让我在最好的时光遇见了你。”
“也谢谢你，让我遇见了你，我才有了这段最好的时光。”
李俊杰的笑洋溢在母校的秋色里，再也没有忧伤，再也没有犹豫。
“想同学聚会了，别忘了打给我呦！”孟菲儿边说，边又调皮的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祝你中秋快乐！再见了，七班大帅哥，再见！”
孟菲儿边说着，边赶紧扭过头去。
“也祝你中秋快乐！再见了！我亲爱的前桌。”
李俊杰还是叹了口气。久久的立在人工湖的原地。
“妈妈！你怎么哭了？”小雨终于再次拉到妈妈的手。
“妈妈没哭，妈妈是笑出了眼泪。”
“妈妈！中秋节，我能去吃必胜客吗？”
“当然可以！你可是救了妈妈的大英雄啊！”
曾经的男孩一直目送着曾经的女孩消失在曾经一中的校门外。
放学铃依旧响起。
***
光阴似线，我以为，我已经拽着它，走了很远，很远。它却又把我拉回到了起点。这个永远不老的一中校园，我们的校园。
又是一季秋天，秋叶再次纷飞，金黄，如朝阳。
眼前，又是一群辛辛学子，芳华青春。书写着类似的青春故事。
而我，一中曾经的少年少女，就这样，静静的，静静的看着他们，静静的，站成秋天里，一棵金黄的大树。而他们的笑容，是那样熟悉。
那，不就是那些年的我们吗！？
就在这朝阳般的笑容里，藏着一个秘密。一个关于青春的，那些年的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那就是：我们深爱过，真的深爱过，但爱的并不是你，我们深爱的，是我们的青春，深爱的，是青春里，那满满，金黄的诗意。
听
刻在桌上的那个字
说了一句问候
风吹来
一片叶儿
漂流
走吧
牵起
还未牵过的手
走过冬雪屋檐下
走过细雨荷塘秋
走进那一页月光夜无暇
不再等候
不再回头
让花香
送走那一夏蝉吟
风的脚印
落满，又一地
金秋
秋的一口巧克力里
塞满岁月的
愁
你的心底
有没有？
一片叶儿
倦了
这长长的旅途
走了太久太久
久得再也看不清
所有童话的开头
是昨天吗？
是梦里吗？
薰衣草瓶里的那一场秋
课桌上的那一句问候
到底有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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