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歌女

*文章来自榕树下“蒙面故事王”故事创意大赛可西

*“蒙面歌王”节目官方授权

文/胡晓说

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个不夜城。华灯起，车声响，歌舞升平。夜生活，都为了衣食住行。一九三九年的上海不光各大歌舞厅、大剧院、赌坊门外车水马龙，上海滩码头也是人山人海，等待工作的青壮年男子，排着长长的队，生怕失去这宝贵的工作机会！

人群中有一个穿着学生装的青年男子问道：“工头，为什么我们比他们早来，你却让我们排在后面！”胖工头笑了笑：“新来的吧！规矩懂吗？”青年男子边上的高个壮汉附耳道：“大哥，算了，他们都是塞过钱的！我们等等吧！”青年男子道：“云瑞，一共只要八十人，现在前面排着的足有一百人了，我们走吧！再这等着也没意思！”胖工头用手掐了一下青年男子的大腿：“小伙子，不方便不要紧，我看你长得挺白嫩，相貌也不错，不如跟我！”

零点！两人缓缓挤出了码头，高个壮汉道：“大哥，现在咱怎么办？”青年男子道：“没想到，这年头扛大个都这么难！我们回家吧！”高个壮汉道：“大哥，那胖子不是什么好鸟！他有龙阳之好啊！”青年男子笑道：“前几天，我算命。算命的说，花开花落，缘躲不过，说我要来桃花运。来到是来了，来个男的！”

“来人啊！抓小偷！抓小偷！”前方听见有女子的喊叫。青年男子迈开步，冲了上去。一个小瘦子，手里抓着个女士手包。青年男子速度远比小偷要快，左手拽住衣领往后一拉，那小瘦子就被拽起在空中，重重摔在地上。青年男子拾起包，正看到一个穿着高跟鞋赶来的女子。青年男子问道：“这是你的包吗？”女子道：“是的，谢谢你！你好厉害！你劲真大！一下子就把那小偷拽飞了，你跑得也比他快多了！”高个壮汉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徐风望向他：“云瑞，你顺路把这个小偷送到巡捕房！”高个壮汉道：“包在我身上！”青年男子把包递给女子，转身就要离开。女子追了上去：“等等，你叫什么名字！”青年男子蓦然回首：“徐孤影！”女子愣住了：“徐孤影，好有诗意的名字，我记得有句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你名字是出自这里吧！我叫孙照月，谢谢你帮忙！”徐孤影低头念道：“孙照月！好名字！月出照兮，佼人燎兮！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女子愣神了：“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文采的！还有吗？”徐孤影笑道：“当然有！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孙照月望着眼前的徐孤影长得仪表堂堂，英气夺人，她愣愣出神，好一会才问道：“你叫徐孤影，我叫孙照月。孤影照月，你能说个有咱们两人名字的诗吗？”徐孤影道：“容我三思！有了沈如筠的《闺怨》，愿随孤月影，流照伏波营。”孙照月问道：“什么意思？你说白话文好不好！”徐孤影道：“希望能跟随无处不在的月影，将月光照在你的军营！表达了一个妻子对丈夫的思念之情！”孙照月道：“你真有才啊！你吃过晚饭了吗？”徐孤影尴尬地摇了摇头。孙照月笑着说：“我请你吃馄饨吧！”徐孤影点了点头：“好！”

徐孤影已经吃了两碗馄饨了，虽然还是没吃饱，但他也不好意思开口。谁知孙照月看了出来，笑道：“老板，再来一碗！”徐孤影道：“不用了，谢谢你！”孙照月道：“你这么大的力气，饭量一定是比常人大的！老板再来！”老板答道：“好的！就来！”孙照月问道：“你多大了？”徐孤影道：“我二十二岁了，你呢？”孙照月道：“我十九！”孙照月又问道：“你怎么不在学校上学，却去码头扛大个？”徐孤影道：“三七年鬼子就打过来了，国家有难，念书也没法安心！还不如扛大个来钱快，赚点钱，也好支援前线！”孙照月道：“我有份工作推荐给你，你想干吗？一定很适合你！”徐孤影放下勺子问道：“什么工作？在哪里？”孙照月道：“明月歌舞厅，做保卫！”徐孤影道：“那不是保卫吧！那是打手！再说歌舞厅——”孙照月见徐孤影面色凝重，心生不悦：“你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就拉倒，就当我没说！”徐孤影望向孙照月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好！我去！我有个条件！”孙照月心想：给你找工作，你还有条件，这人真奇怪！嘴上道：“说！”徐孤影道：“把我兄弟带上，不然我宁愿不去！”孙照月心想：这人还挺讲义气的！孙照月笑道：“那好，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下午五点钟，我在这里等你，你兄弟是刚刚那个高高胖胖的！他比你高叫你大哥好奇怪！”徐孤影道：“他叫张云瑞，是我的结义兄弟！比我小一岁，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现在已经是今天了，你应该跟我说，今天下午五点！”孙照月扑哧笑了出来。

晚上孙照月兴奋得睡不着觉，心想：徐孤影，孙照月。孤影照月！他二十二，我十九。不知道他有对象吗？讨厌，我怎么这么想！抓紧睡觉吧！

徐孤影和张云瑞换上制服，感觉精神很多。张云瑞道：“换了身皮就是不一样！”徐孤影道：“是啊！真没想到我们昨天还在码头准备扛大个，今天就能穿衬衫了！恍如隔世啊!”

徐孤影不忙的时候，他很喜欢听孙照月唱歌，孙照月身材高挑，皮肤雪白，长又得漂亮，她的歌声也和人一样美。徐孤影最喜欢听她唱三首歌《夜上海》、《夜来香》、《何日君再来》，尤其是《何日君再来》，听得徐孤影如痴如醉。一个月后，他和张云瑞领到了工钱。徐孤影笑道：“云瑞！真得谢谢照月！”张云瑞道：“大哥！看得出来，她对你挺好的！还帮你打领带呢！”徐孤影道：“是啊！我欠人家的情，明天我去买点东西送她！”

早上九点，丽华百货！徐孤影在门口，正遇到孙照月和水仙！孙照月问道：“你来买东西吗？”徐孤影道：“恩！买给你的！”孙照月挺高兴：“啊！不用了，我又不是你什么人！你这人怎么这么客气？真不用！”徐孤影道：“要买！这一个月来多亏了你。”孙照月看着徐孤影真挚的目光笑道：“真想谢我，那你去买两张《霸王别姬》的戏票吧！”徐孤影点头：“好，我去买两张星期天下午六点的票！”

徐孤影走了，水仙望向孙照月：“这小子怎么这么傻！”孙照月道：“他才不傻，他可有才了！”水仙道：“重色轻友啊你！说他一句，你就这样！咱们还能不能友好相处了！”孙照月道：“别说了，我请你吃饭吧！”水仙道：“想用吃饭堵我嘴！没那么简单！”孙照月道：“如果他给你票，你要说你没空啊！”水仙道：“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星期天下午六点，三元剧院！徐孤影和孙照月同看《霸王别姬》。孙照月望向右边的徐孤影：“今天早上我出门心情很好了，然后偶遇水仙之后心情超差！”

徐孤影道：“是为了选演员的事吧！是谁的就是谁的吧！明天去算一卦？”

孙照月道：“我不相信算命，每个人的路不同，让别人认可你唯一的办法就是成果。他们不会看到你过程有多辛苦有多努力多累，他们只会看结果，你懂吗？”徐孤影点了点头！

孙照月笑道：“我觉得你好像项羽，怎么说的，力拔山兮——”徐孤影接道：“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孙照月道：“你那么帅，又那么高，人又聪明，唱歌又好听，文采又好，又会武术，又那么好学！”

徐孤影道：“停！今天怎么跟我说这个！”

孙照月道：“我不喜欢说话拐弯抹角。人就这一辈子，说不定哪天出门就回不来了，那么虚伪干嘛！真实一点呗！”

徐孤影叹道：“如果我早几年遇到你就好了！”

孙照月道：“每个人的出现都是必然的，只是时间的问题！我们无法选择相遇的时间，只能选择相遇后发生的事！”

徐孤影道：“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吗？”

孙照月道：“当然不知道！你说啊！”徐孤影摇了摇头。

孙照月嗔怪道：“不想说就别说，我最讨厌，话说一半了！”

第二天下午，徐孤影提笔写着什么！孙照月走了过来：“写什么呢？”徐孤影急忙把纸揉掉。孙照月抢过纸团道：“还不能看啊！”纸上写着：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孙照月心里乐开了花：“是写给我的吗？”徐孤影羞红了脸，没有回答！

水仙上前：“照月，林正国来找你了！”孙照月本来想说就说我不在，但却有意气气徐孤影：“是！林少校啊！我就来了！”

徐孤影透过窗，看到大概二十四五岁的林正国，是个军官！高大英俊，穿着整齐的军装，皮鞋油亮，手里拿着一束玫瑰花，格外显眼！徐孤影心中酸楚，趴了下去。

孙照月回来了，水仙问道：“林正国又来了啊！你们聊什么了？”孙照月故意大声些：“他说，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月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我也没太听懂！”徐孤影听到了，他心想：有个那么喜欢她的少校军官，他们才会幸福吧！徐孤影的心在隐隐作痛，他觉得自己的心仿佛缺了一块。

晚上，一个女孩差点被吊灯砸中，徐孤影救了她。后来得知她正是老板十八岁的女儿李兰君。徐孤影摇身一变成了明月歌舞厅的业务经理，张云瑞也当了个小头头。一连四五天徐孤影闷闷不乐，除了简单打个招呼，他有意躲着孙照月。孙照月发现了，第六天众目睽睽之下她走到徐孤影面前：“我有句话要跟你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徐孤影笑了：“我好高兴！”孙照月道：“你没什么跟我说的了吗？”徐孤影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两人的心终于连在了一起。

夏至之夜，李兰君请徐孤影吃西餐，徐孤影不愿意去。李兰君道：“你家教真严！有了对象，就不要朋友了吗？”徐孤影去了。孙照月和水仙买东西，看见了西餐厅里的两人。水仙道：“让你别找个帅的吧！靠不住！这才几天啊！又去勾搭大小姐了！”孙照月心生妒意，嘴上却说：“胡说，孤影不是那种人，一定是李兰君硬要他去的。咱上班去！”

张云瑞急匆匆地跑进西餐厅：“大哥！小姐！剧院失火了！”徐孤影放下餐具，不顾一切往回奔。火势很大，火光通天。徐孤影看到满脸黑灰的水仙：“水仙！照月呢？我问你照月呢？”水仙喘着大气：“刚刚还跟我在一起！”徐孤影不顾一切冲进火海，救出了李老板，送进了医院。徐孤影又想冲进火海，脑袋一沉，晕倒在地！打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张云瑞！

李老板留下遗言：徐孤影作为总经理协助女儿李兰君打理生意。

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已见松柏催为薪，更闻桑田变成海。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新中国成立，举国欢庆！

十年了，上海滩多了一个人称“白大亨”的人，其人文武双全，只做清白买卖，还支援八路军抗战，出资修桥修路，不是别人，正是徐孤影！

徐孤影从不喝酒，但每到6月21日，总会一个人一杯一杯地喝闷酒，大醉数日。传言他是为了一个歌女，那天正是歌女的生日！

10月1日晚，张云瑞请徐孤影吃饭，如今两人都已是西装革履！

徐孤影道：“云瑞，十年了，我们都老了。我看得出来，你爱兰君！”

张云瑞道：“大哥！有些话，我一直想说，但一直没机会！”

徐孤影道：“咱们兄弟有什么不能说的！”

张云瑞道：“大哥，我希望你和兰君小姐结婚！十年了，你该放下了！孙小姐或许已经不在人世了。这些年，兰君小姐是怎么对你的！你是铁石心肠吗？”

张云瑞突然拿起餐刀，对准颈动脉：“大哥！你若是不答应，我就死在你面前！”

徐孤影惊道：“云瑞，快放下。没想到你会为了一个女子逼我！”

张云瑞反问道：“大哥，你不也是为了一个女子，一生伤心吗？”

徐孤影潸然泪下，他夺下刀，搂住了这个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订婚前一天，徐孤影独自诳街，看到月伴歌舞厅海报上写着“蒙面歌女”四个字。徐孤影暗想：蒙面歌女！进去看看吧！十年了，我都没进过歌舞厅，不知道现在流行什么歌了！

“寒鸦依树栖，明月照高台。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徐孤影听到这首歌，心中感慨万千。依稀看见那戴着面具的女子，身材和照月极像。但他在十年的寻找中，早已看不到希望。他也因为认错人，被人看做是疯子！徐孤影心想：这声音像极了，她是照月吗？徐孤影缓缓向前走着。

只听有人小声说：“徐老板来了！”随后众人自动给徐孤影让了一条道。蒙面歌女仿佛看到了徐孤影，泪水从面具中沁了出来。徐孤影已经站到了她面前，她捂住脸一动不动。

徐孤影问道：“照月，是你吗？”

她缓缓点头。

徐孤影问道：“十年了，你还好吗？”说完，徐孤影就要摘掉她的面具！

孙照月叫道：“不要！”

徐孤影道：“你还怪我吗？”

孙照月道：“不是！我的脸——”

徐孤影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孙照月的面具已经湿透了。

徐孤影道：“十年前，我欠你一句话。曾经我喜欢过一个女同学，后来她生病过世了。当时我想跟你说，如果我早几年遇到你，我这辈子就只爱过你一人了。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徐孤影轻轻摘下了面具，孙照月的脸上有烧伤。徐孤影抚摸着伤疤：“还疼吗？十年了，你还和当年一样，我却老了！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孙照月紧紧挡住脸，徐孤影抱住她泪中带笑：“傻瓜，我一生只爱你！”

这一刻，徐孤影觉得自己抱住的不是孙照月，而是自己的永远！

十天后，上海滩传来了一个消息白大亨徐孤影与军医孙照月喜结连理！证婚人姓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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