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慵懒地挂在天空,使这初春时节略显暖意。时至正午,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一只手贴着墙壁走在街道上。遇见行人,男孩就低下头,将身体紧靠在墙壁上。等人走运了,男孩才抬起头,小手摸着墙壁继续向前走。不多时,迎面走来一个女子。女子见到男孩这般模样,不禁笑道:“小彬,该吃饭了,你要去哪里啊?整天摸着个墙壁,手不凉吗?”男孩贴到墙壁上,低着头支吾道:“我,我…”看着男孩犹如见到怪兽一样的惊恐表情,女子无奈道:“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好了,赶紧回家吧,别让你家大人担心。”过了许久,男孩偷偷抬抬眼皮,见女子确实走了,才抬起头来,手摸着墙向奶奶家走去。
推开院门,见到奶奶、姑姑、姐姐、堂哥都在,大家正准备吃饭。见到男孩来了,大家分外开心。姑姑笑道:“小彬,帮忙把盆里的水端过来,咱们开始吃饭。”见大家手里都拿着东西,小彬点点头,去端水盆。水盆不大,里面的水盛的很满。当端到饭桌上时,水洒出去多半。见状,姑姑责道:“你这孩子,手抖什么,你看水都洒完了。”大家看着空空的水盆,都笑了起来。小彬看了看水盆,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脸色羞红,低下头沉默不语。
晚上回到自己家中,一家四口围坐在桌旁,准备吃晚饭。见儿子闷闷不乐,妈妈问道:“小彬怎么了?怎么不吃饭?”小彬看着自己的手,道:“今天我把水给洒了,他们都笑我,说我手抖。”闻言,妈妈笑道:“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没事儿,赶紧吃饭吧。”爸妈都说没事,然后大家开始吃饭。他们三人正常用餐,小彬拿着筷子的手却抖动不已。“啪!”手背猛的被打了一下,只听爸爸道:“好好吃饭,胡闹什么?”小彬委屈道:“我也不想啊,可它就是抖个不停。”爸爸脸色一沉,道:“今后抖一次,就打你一次,看你还抖不抖。”就这样,每次吃饭时,小彬手背都要挨上几下。过了几天,爸爸无奈道:“算了,这也不是什么大毛病,等长大些就好了。”小彬不知道爸爸说的对不对。但他知道一点:只要不让别人看见,就不会被笑话。
自此以后,小彬只喜欢和自己的影子玩耍。
时间不知疲倦地向前奔走,小孩子也在不断的成长。七岁的小彬躲在墙角,偷偷地看着街道上那些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们。见他们成双结队、嬉笑欢闹,心里好不羡慕。“咦?小彬!小彬快来一起玩啊。”突然一个小孩发现了小彬,对他高声喊道。知道被人看到了自己,小彬急忙低下头,慌慌张张的向家里跑去。
回到家中,坐在阳台上静静发呆。心里想着别的小朋友们的欢声笑语,不禁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叹息一声,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影子,喃喃自语:“还是你好,你不会欺负我,也不会笑话我。”
晚上吃过晚饭,家人聚在一起看电视。电视里上演着一部古装剧。正好演到一个小偷出去行窃。只见他穿上夜行衣后,又戴上了一个狰狞恐怖的面具。小彬吓的赶紧撇过头去,不敢观看。可脑海里那个吓人的面具,总是挥之不去。渗人的背景音乐从电视机里传来,更令得他胆寒心惊。坐立不安的小彬怯声道:“爸爸,把电视关了吧。我害怕。”三人闻言,皆是一笑。爸爸道:“这又不是真的,你怕什么?你看你姐姐都不怕,你怎么比女孩子还胆小?”那骇人的音乐不断传来,又被他们取笑,小彬羞惧异常。
看完电视,已经八点多了。妈妈说:“时间还早,我出去找人打牌。”爸爸道:“我也需要出去一趟,你带着小彬吧。看着点孩子,别让他大晚上的乱跑。”于是,小彬随着妈妈一起到邻居家玩。
大人们玩麻将正在兴头上,小彬尿意上来。摇摇妈妈的手,道:“妈妈,我想尿尿。”妈妈手里摸着一张牌,随口道:“你到门外,找个没人的地方尿尿就行了嘛。红中?碰!”见妈妈实在太忙,小彬犹犹豫豫地走到门口。看着院子里漆黑的夜色,电视里那个吓人的面具浮现在眼前,犹豫半晌,又退回房中。一个大人道:“小彬,尿完了?”小彬怯怯道:“嗯,尿完了。”几个大人纷纷道:“那就好,你在屋里慢慢玩。不要乱跑,知道吗?”小彬点点头,忍着尿意,在旁边等着他们“下班”。
十一点钟了,小彬即想尿尿又想睡觉。犹豫半天,对妈妈道:“妈妈,我困了,咱们回家吧。”大人们道:“时间还早呢,着什么急啊。困了就先躺在床上睡吧。”小彬心道:我还想尿尿啊。无奈之下,只好耐心地等着。
半个小时过去,实在受不了了。见他们还在神采奕奕的打麻将,小彬无奈地说:“妈妈,你们玩吧,我先回家了。”妈妈看了看手中的牌,问道:“你知道怎么回家吗?外面天黑,你不害怕吗?”小彬咬咬牙,道:“我认识路,我也不害怕。”大人都笑了,一人道:“嗯,小彬长大了。路上慢点,别摔跤了。”小彬应了一声,缓步出了房门。
漆黑的街道异常幽静,唯有自己的脚步声,向四周扩散。小彬想快些走完这熟悉的街道,可前面看不到尽头的黑暗,让他不敢奔跑。想要返回去找妈妈,可这杂乱的脚步声,令他不敢回头。一直感觉身后有人在跟着自己,如果回头,肯定会看到那个恐怖的面具。小彬想发出些声音给自己壮壮胆,可身体颤抖着、喉咙蠕动着,就是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睛湿润,却不敢流出眼泪,怕眼泪模糊了双眼的瞬间,会有一个怪物突然跳出来,一口将自己吃掉。忍着强烈的恐惧,心里什么也不敢想,只能硬挺着向前走。
接近自己家所在的胡同,小彬的心又提了起来。邻居的家门,都有门檐,里面若藏个人,很难被发现。前面一家刚有人去世了,他家门檐也很深。心里害怕极了,可身后唰唰的脚步声,令得他不敢停下前进的脚步。小心翼翼、胆颤心惊的挨过这条漫长的胡同。感觉到了自己家门口,小彬脚步先是一滞,然后猛的向前冲去。那模样,就像脱离虎口的麋鹿一样,疯狂的向前奔驰。
一口气从院门扑到卧室,衣服和鞋子都顾不得脱,就一头扎进了被窝里,用厚厚的被子把自己包成了一个大包子。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的小彬,此时并不知道明天会挨揍。因为,不知何时睡着的他——尿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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