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带了多少钱回家过年?
腊月二十六,北京亦庄。
今天风很大,最近风都挺大。寒风吹走雾霾,也吹走了雪。
干冷,风打在脸上生疼。
我下了公交车,往公司方向走。路上没什么人,大概都已经回了家。
耳机里响着孙燕姿的《当冬夜渐暖》,跟着歌声,仿佛回到了那年在那里听她唱这首歌,连那里的味道仿佛都能闻到。
人活着,总得有些得不到东西去怀念。
想得而不能,是幸福的苦涩。
无所而不能,是苦涩的幸福。
路上走着,转过弯,看到了一个人。
微微有些弯着腰,背着一个蛇皮袋子。发型随意,皮肤黝黑。一身衣服倒还保暖,但是一层浮灰。一看就知道是一名工地出来的农名工。
我就是农民的孩子,身边就有农民工亲戚。
或许你觉得农民工最大的辛苦在于挣钱的艰辛。其实我想说,农名工干那些活得心应手,一天能挣三五百块,一点都不辛苦。
所以,你们知道农名工最辛苦的地方是什么么?——是面对城里人的不自在和自卑。这是个有趣的现象,一群道貌岸然的畜生,有什么值得他们不自在和自卑的呢?谁不是这样呢?
所以我见了农民工,从来都跟见了“同志”是一样的客气。
然而这个农民工显然没有这么想,他背着一个大包,跟我迎面走来的时候,还主动给我一两手空空的人让道...
我受不起,抓紧也给他让道...
农民工大哥仿佛看出我的“恭敬”,张嘴仿佛要说什么,但话在嘴里滚了两圈,没说出来。
咱是谁啊?绝对让所有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是公司一年开50个会练出来的技能。
于是,我用期待的眼神跟他进行了一个瞬间交流,意思是,有什么话就说吧。
他接收到了我的信号。
张开嘴说,“大哥”。
呵呵,我长得像“大哥”么,我才20出头啊,明年才30啊。而且,中原地区的方言“大哥”真的是,听起来好有味道。
“请问,去北京火车站,怎么走?”
作为一个资深公共交通狗,这个问题还用思考!
然而我还要故作思考一下,“额,北京火车站是吧,前边坐小一路,到文化园换乘亦庄线地铁,宋家庄换乘五号线地铁,再换乘二号线地铁就到了”。
“奥,奥,奥”,他说。
“反正先到地铁去吧,地铁上可以看指示图或者问问别人”,我寻思他也听不懂我说的这些地名,就补充了一句先去地铁。
“行,行,好的”,他说。
“那,大哥”,他又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我问。
“那个,去火车站一共得花多少钱?您能借我点钱坐车么,我身上没钱了,被××因为××给骗走了”。后边的话已经细不可闻,只依稀听到是骗走了。
我突然有点没了主意,因为这太像在南站套路我钱的那俩小姑娘了。
那次在南站,我刚下地铁,两个大学生模样的小姑娘走到我面前,说没钱买车票回家了,让我“借”她们点钱。我信了,把四五十块零钱都给了她们俩。没成想这俩人拿了钱不走,还非得让我再给点。羊毛不能只从一只羊身上薅,大户不是这么吃的!正在我犹豫是否再给的时候,地铁站里的警察把她俩带走了。。。留下我一个人目瞪口呆。
但是今天这位农名工兄弟,又不太像骗子,毕竟这身道具,这气质形象,影帝么?
我不再犹豫,掏出20块钱给他,跟他说,足够到火车站了。然后裹紧羽绒服,扭头就走。一来我是不想看被施舍人的表情,这样他能自在些。二来,如果是骗子,请不要让我察觉。
大约走了一分钟,我听见背后有人喊。街上没别人,喊我?
我回过头去,农民工兄弟离我已经有一百米。
我依稀听见他在喊,“大哥,谢谢。大哥,谢谢...”
眼泪夺眶而出,我也不知道自己被什么感动到了,总之有点抑制不住。
“没事,快走吧”,我喊道,然后再次,扭头奔向公司。
现在,我坐在办公室里,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
后天,我也要回家了,带着妻儿老小。爸妈已经把家里收拾妥当,杀鸡宰羊。
当青丝爬上父母额头,
皱纹在她们脸上伸展。
当自己不再年轻,
为生活劳碌奔波。
当你已经体会到人世间的磨难,
日子完全不似小时候的温甜。
过年,还剩什么可以期待。
一家人在一起,才叫过年。
跟钱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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