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爷爷担惊受怕的苦难日子》鸡叫三遍爷爷就起床,先到下房里给毛驴漆了些草料。用手拍了拍毛驴的脑门说:“老伙计刚另家时你还不懂事,我也小,现在你老了,我也老大不小了。家里犁地驮庄稼,你都拼命干,这次家中盖房又要难为你了”……正吃草的毛驴抬起头对着爷爷……看了一会,摆了摆头……好像听懂了爷爷的意思。爷爷吃完饭带了几个糜子馍,牵出毛驴就上路了。一路霜重赛雪,踏地嚓嚓有声……爷爷牵着毛驴把手筒在袖筒里,冷的直打多嗦,他弓着背低着头,迎着寒冷的西北风向店头赶去。
天明太阳从东方冉冉升起,天慢慢暖和多了,他又对毛驴说:唉,老伙计咱们这样走下去,是不是慢了点,为了赶时间,还是你驮着我,咱们走快点。说完他骑上毛驴,嘴里不停的喊嘚…嘚……嘚秋……下了田候塬经过县城,再由北坡底上仓村塬。走了约么两个多时晨,来到了店头木材巿场。他牵上驴,溜了一圈,东瞅瞅,西看看……
这里盖房的木材,大梁、檩条……货物一应俱全。爷爷大声喊,“喂!老板你这檩条咋卖”?一个四十多岁留一撮山羊葫子,手里提一水烟锅子的矮胖子说:“这位东家想必是南塬上来的吧?这样你先看货,然后咱们再谈价钱,你是盖房还是盖”?“我准备盖三间一头橛的厦子,你给我参谋参谋看能用多少根檀条,用什么木枓最好……”这个……老板用手抹抹葫子又呼噜……噜……抽了一口水烟,抽出水烟管扑的吹了一口说:“如果盖房可能用枓能多些,如果盖厦子用枓能省一半”。“我准备盖三间厦子”。房大梁要不?那要看价格,如果价格便宜就都要。老板说价格好商量,“那你是一次结清还是先付定金?是自己运还是要我们给你送”?爷爷说:大梁你们送,檩条我自己运……
交过定金后,木材场老板让伙计帮忙给驴驮了两根,爷爷说我自己再扛一根,老板很吃惊的说:“这湿木头沉的得,你能扛回去吗”?爷爷信心十足的说:“没问题,我从小就下苦,扛它回去不在话下”。就这样驴驮两根檩条,他扛一根,一天又一天把檩条扛回来。
眼看大功告成,最后一次他交完款告别木材场老板,走到北梦塬半坡,因为是头老毛驴,連日来也太累了,再加上阴坡有暗冰,毛驴扑咚一声滑倒在地,不停地掙扎,几次要爬起来都没有成功。爷爷提着驴尾巴用力往起提,嘴里不停的喊着嘚秋…嘚嘚……,驴几次想起,脚下打滑木材太重,它拼命挣扎也无济于事,后来它的力气用尽,一声长嘶…圆睁双目,渐渐闭上了双眼……
爷爷大声哭着说,我怎么这么傻,为什么不把驴身上的檩条卸下来,让驴再爬起来,迟了……迟了……我悔呀!悔不该……这时天越阴越重,纷纷扬扬下起了雪花。爷爷擦干泪水,把檩条从驴身上拿下来,一根一棍朝坡下转运…老天好像和他作对,风越刮越猛,雪越下越大……他脚下一走三滑,前边路边有一烂土窑,他把三根檩条靠在窑洞外边,拣了些破柴烂草,在窑洞里生火去暧。
鸡叫三遍他迷迷瞪瞪作了一个美梦……自己的厦子盖成了,一家人搬进新房,别提心里有多高兴……天明醒来,原是南柯一梦。他揉揉冻的麻木的双腿,又连跌再爬硬是把檩条寄放在北坡底一个姓吴的好心人家里……新房盖成后,奶奶照样织布纺线,洗锅做饭,爷爷照样日出而作,日落而归,一家人忙忙碌碌,但住的地方却宽畅多了。
再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大伯二十出头后,爷爷给大伯娶了一房媳妇,日子虽然苦点,一家人还是比较和睦……突然有天保长带了几个保丁来到家里,弟兄几个都不在家,大伯刚从地里回来。保长对保丁甲和乙说:看日不入撞日,今天终于碰见李老伍家的老大了,快…快……你俩赶紧给我绑人。保丁甲说:保长等我五叔回来,咱们告诉他一声,来点文的行不?不行!李老五吃硬不吃软,赶紧快……少啰嗦……,保丁乙说:看我的,他刷的一声从腰里抽出绳子,向前一把抓住大伯,二话不说,几个人像捆种子一样把大伯绑了个结实……
奶奶听见院子有动静,和大妈赶紧跑出来执问保长?你们为什么要绑人?我们犯了那家王法?保长刚要回答,这时候爷爷从地里回来,走到龙门口,看见保长押着大伯连拉带扯往外走,他忙放下农具大声吼到,李……保长光天化日之下你这是干什么……李保长说:“李老五对不住了,前方战事吃紧,上峰命令两丁抽一,你家四个小伙子理应抽两个,看在咱们都是同姓的份上,暂时先让你家老大跟我们走一趟”!大伯这时拼命挣扎……大声骂道:李保长!你狗日的给老子来突然袭击!你……你欺软怕硬,你瞎怂不得好死!
爷爷也是生倔冷硬,(简单急躁,态度粗暴的样子。)不会说话,三言两语,话不投机,双方发生爭执,爷爷捡到半块砖头大声吼到,如果你们不放人,我就和你们拼命……保长用枪指着爷爷的脑门大声吼到!李老五你听着,养儿当兵种地纳粮,天经地义,你难到不懂这是千年不变的定律。识象的赶快让开,不要防碍我们执行公务,……如果再这样胡绞峦缠,我们把你也带走。奶奶哭着喊着,大妈抱住保长的腿不让把人带走。奶奶跪在地上不断磕头求情……保长把枪别在腰里,双手抱在胸前,站在龙门里昂起高贵的头,微闭双目不与理采。时间好像静止一般,双方僵持不下,过了一会……
保长大声喊到……李黑娃、吴六此时不走还等什么?快把人给我带到村公所,如果他们再敢闹事,统统都给我抓起来!他们骂骂叨叨,把大妈推到一边,强行把人带走了。爷爷气的浑身打颤,眼睁睁看着保长和保丁把大伯绑走,而他毫无办法。最后奶奶突然想起什么了,他对爷爷说你发那门子呆,还不赶紧去找老六,让他想想办法,爷爷一跺脚说:你看我一时急糊涂了,对,老六在部队当连长说不定他有办法……你们在家等着我这就去……爷爷找到六爷,把事情的经过给六爷说了一遍,六爷说:五哥你先不要着急,我去找找保长,给他说些好话,然后花点钱,看能放人不。那你快点去吧,哥都急死了,行,你先回去等我消息……六爷赶紧去找保长,给保长送了些银子,再说了些好话,保长说人己送到洛川县,不日之内就要开拨,去前线。这样吧,我写一份公函,你再找人活动一下,看能不能放人。
六爷又赶到洛川找到他的上司的上司,托人把大伯救出来。六爷把大伯送回来后,对爷爷说:"五哥前方战事吃紧,这几天国民党到处抓壮丁,你还是让西堂他弟兄几个出外躲躲,等过几天风声不紧再回来,留的青山在不怕设柴烧。不然保长也没法子给上边交差"。此后一二年爷爷每天生活在惧怕之中,但有风吹草动,他就吓的胆战心惊。
父亲那时上小学,学校老师是地下党,他号召组织学生们去延安,父亲每天吃过饭从家中偷一个糜子馍,一连十几天……此事被奶奶发觉,他装作不知道,偷偷跟在父亲后面,发现了父亲的秘密,他把此事告诉了爷爷,爷爷知道后也没有声张,在父亲要走的前一天晚上把糜子馍从麦朵后面拿走了。
第二天晚上父亲的老师带十多个同学趁着天黑静悄悄来到老场的麦朵后面,开始搜寻干粮。大家合力搜索就是找不见糜子馍,爸爸急的直哭,这时不远外有一个黑影偷偷在看……老师对父亲説别哭了,这次去不成,下次再去,我把这些同学送到延安后,等有机会再来接你。就这样父亲错过了去延安的机会……
延安没去成,保长又带人抓壮丁,大伯没在家,他们就来抓父亲,保长对爷爷说,哼,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老大躲过了老二躲不过,奶奶哭着喊着求情……保长大人他还是个孩子,你就行行好吧,保长恶恨恨地说:“上次抓西堂你们找老六硬是把人放了,现在老六不在队伍上干事了,看谁还能给你们撑腰,这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西堂跑有东堂,南堂走了有北堂,看你们一家往那跑……”
说完他令保丁把父亲绑起强行拉走。爷爷蹲在地上一句话也不说,只顾低下头抽烟。奶奶放声大哭,边哭边骂挨刀子的瓜民党,抓走了我的儿子,早知道瓜民党要抓东堂,还不如让他去北边上延安。爷爷抽了一锅烟,再装第二锅时双手发抖,好不容易装好一锅烟,用火熑打火,打了几次都没有打着,眼里流着泪水,嘴里不停的念叨,东堂呀,只怪为父没有让你去延安,为父错了,原想你弟兄几个老老实实呆在家里谁知……
唉!此后爷爷不吃不喝睡了几天,接着又一个不幸消息传来,姑姑十三岁出嫁,十五岁坐月子大出血,死于非命,本来家中多灾多难,又加上姑姑去世……爷爷刚刚从父亲被抓壮丁的阴影中走出,又一个噩耗传来,他受不了了,从来很少流泪的他又一次放声大哭!苍天那!你睁眼看看,这是什么世道,倒霉遭殃的为什么老是穷人……
大妈婚后奶奶家教也严,上日子越来越难过,国民党苛捐杂税非常多,常常弄的老百姓鸡犬不宁,再遇上天灾人祸,家里日子越来越穷,每次吃完饭后奶奶总是把米、面、盐、馍锁在柜里,每次做饭大妈非常为难,不做吧一家人要吃饭,吃完饭还要上地。做饭吧,米.面.油.盐锁在柜子里,奶奶到村里不知做什么去了,她天天做饭前还得满世界找人,但还不敢对人说她要米面做饭,而是对人说她找奶奶吃饭……
父亲被抓后在县城当兵,后来黄陵解放,他所在的部队起义了,他又参加了解放军,随军南下解放全中国。四八年城里来人让伯父去人民政府喂马……五0年正月初一,这天……奶奶说:西堂呀,今天是大年初一,你准备准备去西王河你姨家转转,看她全家年过的可好。大伯说:“妈,今天过年不出门,要不明天吧”。“明天你还和你媳妇去你丈人家,到你丈人家如果回不来,几时才能去你姨家。昨天晚上我梦见小时候你姨和我在你舅舅家门口玩,突然来了一只大灰狼,我吓醒了再也没睡着,你今天必须去西王河你姨家。要不今天晚上我再做恶梦可咋办呀”?
大伯是个孝子,他对奶奶说:“行了妈别胡思乱想,我去还不行吗,那我去是走上去还是”?“你把咱家的灰驴骑上,下午就回来了”。“那去我姨家都拿啥东西”?“哦,我都给你准备好了,拿油馍、软馍、黄黄馍”……
伯父带好东西,吃过早饭骑了一头小灰毛驴就上路了,正月天的太阳照在身上暧暧的,北巨头到西王并不远,伯父骑上驴拿上礼品,穿一件黄布大衣出了村。广袤绵延的黄土高塬,平静寂寞,通往西王河沟畔崎岖的羊肠小道,小道缓缓弯曲枣刺密布,各种杂树丛生,路上空无一人,远处不知有什么动物还是飞禽在尖叫……
大伯骑在驴身上正想心事,他常年在县城里很少回来,家中一大家人,老的老小的小,今天大年初一不知道母亲唱的那一出,非要他大年初一出门……这去西王河原来只有一条路,去年村里又重修了一条路,他并不知情,只顾骑在驴身上想心事,驴以前去过西王河,但驴也不知改道了,还沿着以前的老路往前走,谁知道走着…走着…前边猛然无路,而是一个断崖沟畔……
这时草丛中突然飞出一只野鸡,鸣叫着飞向远方……毛驴正在沟畔发愣,受到惊吓,大伯没有提防,毛驴猛然回头把他摔进沟里。驴见主人掉进沟里,跑上塬在南巨头地里啃麦苗,正月天人们吃过早饭闲的无事,南村寇老汉发现村边麦地里有一头灰驴正在啃麦苗。他跑过去把驴拉进村里,想问是谁家的驴。这时村里人大多串门,拜年,还有人靠在南墙晒太阳,村中有个姓党的人认定这是北村李老五家的毛驴……
南村人把驴送回来后……得知大伯出事了,奶奶哭的死去活来,大妈像疯了一样,仍下正吃奶的孩子,飞快地向西王河跑去……爷爷叫上家族中人和村里的小伙子,把大伯背回来。大妈也是两个人扶着进门……此后大妈一个孩子才几岁,一个孩子正在吃奶。爷爷再次受了重大打击,一病不起,后来大伯去世了……爷爷整天昏昏沉沉,说话颠三倒四,但日子还得继续过……
又过了几年三叔父也成家了。父亲决定带我们全家去北沟里住,他在北沟开了个油房,除过种地养羊,再就是榨麻子油,免强维持生活,那时父亲特别辛苦,他己退伍在县城工作。不但经常要去城里上班,而且还要种地,养羊买麻子卖油。家中老的老小的小,他还得管,他四弟和侄子上学读书,还要他供,后来大妈改嫁,留下大伯的大儿子,带走了小儿子,爷爷奶奶年纪慢慢大了,家中的重担落在父亲的肩膀上……
(完)
陕西省黄陵县
作者李明芳
二0二0年四月
二十三号丙申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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