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小说,个人仿佛比较偏爱文学批评和评论方面的书。当然,作为理工男,太过深奥的学术文章肯定是看不懂的,所幸很多知名的作家、文学评论家写了很多普及类的鉴赏、导读书籍,特别是有一些课堂笔记形式记录的,对经典文学和经典作家的理解。这些书的语言通俗易懂,但又不乏理论深度,解说的丝丝入扣,如庖丁解牛,非常适合对文学这门学科感兴趣的普通读者。之前评论过的《经典作家十五讲》就是很好的例子,本篇说的《文学慧悟十八点》亦是。
这是一本很小的册子,不同于《经典作家十五讲》以14个独立章节讲解了14位风格迥异的作家的作品及其风格,它着眼于理解、掌握文学的本质。作者语:“慧悟”一词,钱钟书先生嘱我“可以多用”,他的意思是多用自己的智慧去感悟天地万物,包括文学艺术。
基于这个目的,作者提了十七个(加导言是十八讲)跟文学相关的点进行展开阐述。从文学作品、作家、文学风格、文学批评理论等诸多方面跟我们讲什么是文学,什么不是文学;文学应该怎样做,不应该怎样做;如何评判文学作品,以及如何发现有潜力的作家,诸如此类。
由于这是一份课堂笔记整理,伴随着口语化易理解的优点,也有一些“点到即止”,不是特别深入,太过强调结论的瑕疵。但这并非作者墨水不多,相反作者是中国文学评论和美学的大家之一。
由于十七点过于分散,阅读过程很愉快,但融会贯通就需要多费一番思量。好在篇幅短、结论性强,仔细研究一番,斗胆总结如下
文学的本质
谈文学,特别是严肃的谈文学,首要的就是搞清文学的本质,什么是文学,什么不是文学。相对于前者,其实界定哪些不是文学更加容易和直观一些,这就是作者给出的文学的特点。
基于一些参照系,可以讲,文学不是科学,不是哲学,不是历史,不是神学。就人文科学本身来说,“文学代表人文的广度,历史代表人文的深度,哲学代表人文的高度。”,想想极其有理!《易经》里讲,“关乎人文,以化成天下”,文化文化,这个人文的具体代表是什么,之前是我比较困扰的问题,看了作者的解说和总结,豁然开朗。
但是这些人类知识和文学并不是毫无关联,这就是作者讲的文学的交合点。文学不只是莎士比亚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很多作品和其它学科很好的结合起来,远有《史记》,近有《三体》。
那么文学的本质到底是什么?作者用优点、弱点和基点从三个维度说明了,那就是自由和长久,无目的的合目的性,以及见证人性的真实。
文学首先是要自由的创作,表达作家心中真正要表达的东西,只有这样才能产生引起全人类共鸣的作品,而也只有这种作品才能永存其光芒(这个时代,失传应该不会存在了);要达到这种“文学状态”,文学创作必须是无目的性的(作者称之为弱点),如果一旦被名利,势力所束缚,文学就根本不会表现出其应有的优点。而一旦达到了无目的性,就会变成“无用之用”,就会“合最高的善”,即合目的性(康德语)。
文学的基点在于对人性的表达,在于“见证人性的真实,见证人类生存处境的真实”。基于这两个真实,曹雪芹、卡夫卡、陀思妥耶夫斯基才称之为伟大的作家,《红楼梦》、《变形记》、《卡拉马佐夫兄弟》才称之为传世作品。
细想起来,不用如此深奥,就是金庸的作品都能证明这个理论:郭靖、萧峰们确实是当世大侠大英雄,但我们更喜欢令狐冲的逍遥,张无忌的挣扎和韦小宝的率真。他们才真实的表达了人性。人永远不是非黑即白,必然拥有无限的可能性,越是高大上,伟光正,就越苍白。
什么是好的作品
具体到文学作品,作者用以下几点说明了两个问题:一是作家如何写出好作品,二是如何评价一个好的作品(文学批评)。
要想写出好的作品,起点非常重要。作者认为,起点在于一个“感”字,作品源于“有感而发,真情实感和个性之感”。无感则无语,生憋只是在浪费时间;“为赋新词强说愁”,多半会转向矫情;而如果千篇一律,则又会流于平庸。所以说起点真的既简单又复杂。
终点同样重要,作者摒弃的是大团圆的结局,称这只是一种“对大众的迎合”。想想《都挺好》,不免也落了这个俗臼。
就整部作品来说,亮点和难点其实都在于创造形式,也就是原创性。像《堂吉诃德》、《变形记》、《马拉卡佐夫兄弟》,都是在原有文学创作模式中推陈出新,才成为文学的亮点,而要达到这个成就也就成为了文学的难点。
有提倡的,就有反对的,这就是文学的戒点,那就是写作中要尽量避免的地方,平庸,媚俗,矫情,迎合,认同。否则作品就不能自由的表达真实的人性,注定不能称为经典。
作者讲文学的制高点和审视点,都是在说明文学评判的标准。作者比较推崇的好作品,就在于“句子之美,隐喻之深,人性之真”(林岗语)。仔细想来,越是深刻,谓之经典的文学作品,确实在这三方面非出类拔萃不可。一些网络小说,看似热热闹闹,不是霸道总裁,就是飞天遁地,其实都不能算文学作品,只能是一堆文字组合。
什么是好的作家
好作品是一个好作家的思想表达。好作品不易得,因为好作家不易得。作者列举了文学的盲点、焦虑点和衰亡点,实际都是指的作家的盲点、焦虑点和衰亡点。由于个人和大环境的原因,作家或者“看不到文学的本质,不知为何创作,为谁创作(盲点)”,或者“无法突破自我,不能保持创作的状态(焦虑点)”,因而是自己走向了衰亡,也让文学走向了衰亡。
怎么办?需要有文学的拐点和回归点!作家应该及时看到自己的桎梏,勇于改变自己的风格,做到返璞归真,有感而发的创作,也就是回归文学的起点,从基点重新出发,才能开创一片文学的新天地。
十七点看下来,慧悟谈不上,对文学创作,文学欣赏有了一些粗浅的认识。书中提到的名著基本都没看过,其实这些作品是几乎所有人生必读书单上的名字。如果想参透文学,共情文学,没有这些储备是不可能的。
书中最后的一小段访谈中,作者提到
十八岁以前我读完了大部分中西方名著,心灵中沉积下普希金、泰戈尔、高尔基、莱蒙托夫、托尔斯泰、雨果、歌德、鲁迅、陀思妥耶夫斯基等伟大作家的作品。这是人性的积淀,根深蒂固。
当时看到这段时就很有感触。文学到底有没有门槛,作者的经历很说明问题。没有积淀,文字就还只是文字,只落了个码字的名声;有了积淀,才有掷地有声的作品,才有那“艰难的扪心自说(《皮囊》序)”。
与君共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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