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空气燥热,马路上车子穿流不息,姚心芳的女儿妞妞此刻正坐在汽车后排座上,大声读着她的暑期日志《不负责任的妈》,姚心芳一边开车一边听着一脸诧异地打断了女儿,“等等,不负责任的妈,我怎么了?”“啊呀,不是啦,我是说咱们家楼上的那个老疯子,他的老婆是不负责任的妈。”姚心芳顿时松了口气 ,对比学习成绩而言她一直更注重对女儿心理健康的培养,生怕自己做的哪里不对会对女儿的心理产生不良影响,“宝贝,楼上的那个阿姨不能算是不负责任的妈妈,她离家出走时是带着她的儿子一起的,她只是不要她老公了,所以这个题目要写不负责任的老婆,你认为呢?”姚心芳柔声说道,在后视镜里看见女儿应和着点了点头。
姚心芳和邢远结婚十年了,丈夫邢远是小城一家国企的工程师,姚心芳自己则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销售人员,两口子的月薪加起来在这座小城还算得上中上水平,名下一套130平的房子、一辆十几万的车。膝下有一个女儿妞妞,今年八岁,读小学二年级。姚心芳给妞妞在暑期报了一个绘画班,现在母女俩在回家的路上。
五年前,姚心芳和邢远贷款买了这套邢远单位承建的住宅商品房,那个时候的房产市场刚起步,一般买这种单位住房还是有一定优惠政策的,比如工龄、比如职务都对买房的价格、楼层的选择上有或多或少的影响。邢远是厂里中坚技术人员,单位对技术人员尤其重视,工资一般都是论的年薪制,对于买这套房姚心芳和邢远没算太费劲,虽说有贷款也是微不足道的小意思,没两年功夫轻轻松松,房贷还清。
姚心芳的楼上住着的这家,男主人叫大刘。大刘在邢远单位保安部门工作,每月工资八九百。五年前姚心芳刚搬来,见大刘的个子高高,走路飒飒带风,而且见面爱打招呼,声音洪亮如钟,是一副热心肠的样子。大刘的老婆为人朴实也爽利,文化不高,没有正式的工作,只是间间歇歇的打着零工,两口子有一个七岁的儿子,小家伙见到外人爱腼腆的笑,不太吭声,这是让人感觉很温暖的三口之家。大刘夫妻俩有时候从老家回来会给姚心芳家捎一些土特产,他们一脸欢笑的将背着的袋子塞到姚心芳手里,话语也亲切“老家产的,尝尝”,姚心芳家得了好吃的东西也常常回送给他们,楼上楼下邻里关系处的相当不错。有一年,一个周末的上午,邢远休班在家听着门外有敲门声,打开门一看是大刘,大约是刚下夜班,身上的保安制服还没来得及换下,一见邢远就急切的告诉他“刚才楼里有几个不清不爽的小青年,鬼鬼祟祟的不知道想干什么,我已经警告了他们,你们自己也要留了心,在家时房门要关好,出去时要锁好门。”年底小区楼道里选楼长,姚心芳和邢远因了大刘的热心和负责便一致力推他做了楼长,大刘当选后也做的尽心尽力,深得大家的信任。
这样不知不觉过了两年,楼上的大刘家却突然打破了往日的宁静,时常总会传出两口子的争吵声并时时夹杂着有东西被打碎,楼道里再见他们的小儿子,更加不爱看着人,连脸上那丝腼腆的笑也消失无踪,越发小心翼翼低着头溜着边走。其实夫妻之间打打闹闹,争争吵吵谁家都在所难免,所以姚心芳两口子谁也没有放上心特意地去劝解协调,过了一段时间,楼上安静了许多,姚心芳还乐观地认为两人的磨合期已过,直到楼上大刘家的大门被银行贴上了封条才知道,大刘因还不上房贷,房子被银行查封了。而大刘的老婆也早在一个月前带着儿子不告而别,离开了这个已经是入不敷出被房贷压垮的家。姚心芳这时回想,自己确实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看见过大刘的老婆和儿子了。大刘开始有些疯颠,经常半夜会听到他在家里放声吼歌,有时白天姚心芳在楼道里迎面碰上他,乱蓬蓬的长发一脸的络腮胡须,身体愈发瘦长,昔日开朗的他不再爱说话一侧身就从旁边挤过去,又有时姚心芳清晨去买早点会在大街上远远瞅见他,低着头背着手闲逛,嘴里自顾自的喃喃自语。房子虽被封,却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行撕去封条。久而久之,银行和单位上的人都慢慢磨了心性,索性不去管,大刘依旧是房子照住 ,班照上,不过是可有可无。刑远有一次刚下班,一进家关上门就开始大口吸气,姚心芳挑着眉毛嗔笑他:“怎么老成这样了,爬爬楼梯也值得大喘气。”邢远皱了皱眉:"楼上的大刘越来越不像话,家里臭哄哄还敞着大门,整个楼道都薰的刺鼻。”说完又紧接着摇摇头,惋惜着叹道“也怪可怜的”。
大刘的精神状况每况愈下,一天半夜走错了楼道因为不知道不是自己的家,他只是着急为什么面前的那扇熟悉的门怎么就是打不开,于是他狂叫着、敲砸着,受了惊吓的那家人最后报了警,引的全小区人尽皆知,妞妞渐渐害怕他,每每见了他都躲了远远的,还叮嘱着院里的小伙伴们小心注意着大刘,不要跟他有正面来往。而大刘则习惯性的每天早上穿着破烂不堪的保安制服哼着他自己才能懂的调调,甩着因为清瘦而显得空旷旷的衣袖行走在小城的大街小巷,家里那永远敞开的大门,姚心芳猜测也许是他迎接妻儿归来的唯一念想吧。
一年后,姚心芳和邢远商量着卖掉了这套单位住房,又添了一部分钱在市区一个新建的高档小区另外购置了一套面积更大的房子,彻底搬离了这个小区,后来听说,楼上的大刘还在邢远的单位挂着名,只领着基本生活费,再后来,单位房所在的地段遇到城市规划需要拆迁,大刘的下落已是不知所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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