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小暑，宜施展

今日小暑，宜施展

作者：远心

伏虎寺

        “今日小暑，宜施展”。

        喜欢这句话，多好！小暑，小热，“食新”，新稻谷碾成米做饭，尝新。施展，不一定胜负，只需要去施，去展。愿你施展宏图，不忘初心。

        在“牧歌的草原”公众号，看到内蒙古诗人诗历，选了一张我穿着蒙古坎肩的照片截图，一首《空心蛇》放在一旁。没有分段，读起来费劲，我找出全诗:

空心蛇

我在空中

几十条铁轨从身下穿过大地

一条潜伏的铁皮蛇

突然蹿出，绿眼睛，盯着我

弯曲，转向，尾巴摇摆

呼啸奔去 

灰色旋风猛然卷起

伸进窗口，掏空我

地铁站上空唯一的夜

俯视交错的铁轨

两只眼睛分别挂在两条交汇的蛇身

一次相对

永远分离

最后一班地铁嘶鸣而来

从头到脚横穿肉身

我躺在铁轨上，入梦

变成一条空心蛇

向两个永远相反的方向

无限延伸

2013.11.18，初稿写于上海

2017.4.26，修改于北京

        想起这首诗经历的路。

        2013年11月18日，在上海。我和师姐张丽华、三位山东籍师兄，中午在苏州，拜见博士导师王英志先生和师母，相谈甚欢。下午我们坐纪锐利大师兄的车到上海，已是傍晚，在一处地铁站下了车。

      平时手机订酒店还是很准确的，那天却失了手，原定的168莫泰没定上，又随便定了一个离得近的168。姐妹二人拖着行李，坐地铁到了那家店。果然就在地铁旁。此时聚会的兴奋过后，两人都已疲惫。上了楼，大概八九层以上。

        师姐睡得酣然。我躺下睡不着，到了窗口，往下望。大地上数十条铁轨，向两边延伸，地铁如长蛇，时而轰鸣穿过。我脑袋里光芒闪耀，这简直就是电影里的镜头。意识跳脱出来，这不是普通的一夜，或许是人生唯一的一次，住在如此多的铁轨的上空。这是象征的夜。我拍照，遥望，一边听着师姐安静呼吸。

        躺在床上手机写诗。初稿写完，修改，也不知道写出了什么，睡不着，看着窗外，一片空明。

        这首诗写完后一直修改。不久后到北京798艺术区，还和友人反复讨论。那象征的一夜，如何在诗中呈现，感受到的，如何表现出来，成了难题。我一度认为完了，改坏了，不能看了。

        直到2017年，整理这首诗，和别的诗组成一组，投稿到《草原》发出，题名《心中的猛虎》。那条空心蛇，也是猛虎的一个化身。

        峨眉山脚下有“伏虎寺”，2018年，我一个人静静地拜过。伏虎寺红色大殿，在很多老版武侠片里出现，是比武论道的武林道场。与伏虎寺遥遥相对，地势更高的“降龙寺”，已更名“善觉寺”。

      大概伏虎降龙之后，人方能自觉。自悟才能成佛。

        一个人走在丛林湿漉漉的小道上，台阶宛然有水，长长的静静的登山路。善觉寺有很多老尼姑，目前大概是尼姑庵，安静度日。她们的步态、坐态安详，灰色、黄色僧衣，好像已经过了数十年。有点破败的大寺大殿，咯吱作响的木头栈道，我一度恍惚。突然觉得离开人世的姥姥，或许也在那样一个地方，坐着，走着，剥菜，洗衣。我偶尔闯入，路过她身边，也已不能相认。她离世出世，其实就在那里。

      空相，在实相中；实相，也是空相。一个人心中的猛虎，也是所有人心中的猛虎。

        2020年小暑，回望那些历程，就像隔了好几辈子。那个写诗的夜晚，那条降龙伏虎的山路。

        山路崎岖幽静，一个男生的背影在前面时隐时现。他穿着蓝色运动衣。仿佛是直线上升，坡道陡峭，我提着膝盖，闷热地呼吸，虫鸣如扑。走到善觉寺门口，一片平坦安宁的空地。再找那个在前面引路的人，茫然四顾，不见踪影。

        我当时就想，那或许是一个孤独行旅中的幻象。

2020年7月6日，晨写于呼和浩特草原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