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全

这是发生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校园里的故事。

毕秀敏摄

1、三位主人公

二十岁的秦仲刚从师专毕业，被分配在镇上的重点高中教语文兼班主任，住在学校分的教工宿舍里。

他个子不高，且生得眉目清秀，说起话来还爱脸红，他的眼神严厉不足，温情有余，怎么看都不像是当老师的人。再说他本来比他的学生大不了几岁，学生们在他面前很放松，他也乐意把学生当朋友。

他教的这一届，班里有40号人，其中只有7位女生。

学生住的是集体宿舍，每间房里有四张高低床，可住八个人，她们这七个女生正好可以住在一间宿舍里。

杨玉兰是有商品粮户口的市里人。她身材偏胖，乌发如布，皮肤黑糙、大脸盘、高颧骨、鹰勾鼻，不太像在城里生活的人。唯有一双不大的眼睛透着灵气。

她本可以读个技校直接分配工作，这是好多农村学生梦寐以求的，她却不屑于此。她想读高中，考名牌大学。她中考成绩只够二类重点，同一档的高中有三所供她选择。她表哥与秦仲在同一所学校里任教，且住处相邻。她父母说女孩子出门在外，有个人照应放心些，就让她选了这所高中。

她被分到了秦仲所教的班级，与贾红梅做了上下铺的舍友。

贾红梅是这个镇下面乡村学校考上来的优等生，她双眼皮、欧式眼、新月眉、挺鼻梁，瓜子脸，标准的小美人。

2、日久生情

图片来自网络

杨玉兰虽相貌平平，但多才多艺。初中时就能写会画，还写得一手好字，到了高中更是如鱼得水。学校里的文艺晚会、文学社里的刊物策划，她都是主力军，俨然成了秦仲的得力干将。

几个月之后，玉兰的表哥派到高校去进修，他住的宿舍空了出来，为了玉兰有个独立的学习空间，他建议玉兰搬到他宿舍住，玉兰便与秦仲做了邻居。

之前玉兰因为文学社的事，经常要去秦仲宿舍商议排版印刷等事宜，看到秦仲每天忙得不可开交，衣服都没时间洗，想帮忙又不好意思。现在做了邻居，她自己洗衣服时，有时就顺手牵羊把秦仲的衣服也洗掉。

秦仲对这个同事的表妹，本就多了一份学生之外的亲情，看她如此懂事，觉得初看不起眼的她，越看越舒服，最主要是她那颗金子般的心，让他心旌摇荡。

玉兰从秦仲眼里看到了不一样的光，她的内心也翻江倒海，但她知道她目前的任务是学习，她不能辜负父母，自毁前程。

3、一封情书

图片来自网络

晚自习后，玉兰正准备洗澡休息，咚_咚_咚，敲门声响起，刚开门，红梅就嗲声嗲气地说:“死兰子，够狠心地，一个人在这里舒服，也不管我了。”

“胡说八道，什么时候没管你，碰到什么烦心事啦？”玉兰笑着把红梅让进屋里。

“好兰子，我遇到麻烦了，你得帮帮我！”红梅坐在床边嘟着嘴说。

“不急，不急，慢慢说。”玉兰关心地说。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红梅盯着玉兰的眼睛说。

玉兰避开红梅的眼睛:“喜欢放心里，现在以学习为主。”

“我憋不住了，已经给他写情书了。他没理我，我好烦！”红梅带着哭腔。

“真爱他，你就要有耐心，化爱心为动力，好好学习，等考上大学再说。”玉兰继续劝导。

“不跟你说了，你一点都不理解我的心。宿舍快熄灯了，我回宿舍了。”红梅发泄完就走了。

玉兰哪里不知道她的心，玉兰自己也是寝食难安。她这些天满脑子都是秦仲，书也看不进。最让她左右为难的是:她知道她与红梅喜欢的是同一个人，她又不好说破。她苦恼极了。

4、谣言四起 玉兰成全

秦仲收到红梅的信后，不知如何是好？他知道她是个好女孩，她平时在他面前刁钻古怪，就是要引起他的注意，他只是把她当自己的学生。他在想怎样才能不伤害到她？

这时校园里谣言四起，说秦仲是个花心大萝卜，害得两个学生为他神魂颠倒。甚至传到了玉兰表哥那里。玉兰表哥写信严重警告秦仲:“我妹妹放弃了一切要读高中考大学，你如果害得她不能上大学，我跟你势不两立。”

秦仲被这一切搅得心烦意乱，最糟糕的是玉兰竟默默退学了，没给他留下只言片语。

原来，玉兰见秦仲每天忧心重重，学校也发出通告，秦仲若不处理好与女学生的关系，很可能要受处分。玉兰不想连累秦仲，也不想红梅痴心枉付，加上自己自从对秦仲有非分之念后怎么也学不进了，刚好市里副食品公司有一个上班的名额，她就回市里了。

红梅对玉兰的走是高兴的。她知道秦仲心里有玉兰，自己除了外貌上比玉兰占优势，其他都无法相提并论。她那天故意把自己写情书的事告诉玉兰，就是要玉兰成全她。她知道玉兰没有了秦仲，市里会有很多人取代秦仲。而她红梅是乡下人，秦仲是她唯一理想的爱人。只要玉兰一走，她会用自己的真心与柔情抚慰秦仲那颗被冤枉的心。

5、寻找玉兰 遭遇嘲讽

秦仲无法忍受玉兰无言的别离，跑到市里找玉兰。他不知道玉兰的家在哪里？但他知道玉兰两个闺蜜的住址，他找了当公务员的那个闺蜜。闺蜜已结婚，老公也是公务员，对玉兰因为秦仲辍学本就可惜，见到秦仲，一脸的不屑，她们不告诉秦仲——玉兰的住处。

“我是真心喜欢玉兰，我会给她很好的未来！你们帮帮我。”秦仲顾不得颜面，哀求道。

“你给她很好的未来，就凭你在乡镇？就凭你穷的叮当响？你让她上不了大学，还想害她一生？”她们比玉兰父母都上心。

秦仲被人戮中要害，灰溜溜地回到了学校。

这次寻找给他很大的刺激，他发现即使自己通过努力变成了国家教师，也改变不了他乡下人的标志。他发誓一定要设法调到城里去，他秦仲绝不比任何人差。

他给红梅回了一封短信:“谢谢你纯纯的爱恋，只是你现在是学生，你应清楚自己的本质工作是什么？我希望你抛下儿女情长，好好努力，以后会有更好的男孩等着你。我也要提升自己，不能让别人小看我。”

他除了认真教书，业余写了很多教育方面的文章，年年被评为优秀教师。

6、红梅痴心 感化秦仲

一晃到了高考，红梅落选了。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她陷得太深，根本无心学习，她待在学校里，只是为了守住她的秦仲。

她两年的时间，为秦仲写了两千多首情诗。

毕业那天，她把这本诗集当礼物赠送给了秦仲。

秦仲看着这一首首晶莹剔透的诗，看到了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心。这个美丽女孩的痴情与执着，让他感动的同时，也激起他心底的愧疚:

不是因为他，那么聪明的她不会学不进。

另外对红梅回到了乡下，秦仲是同情的。他觉得红梅从此被埋没了，他想挽救她。

他给红梅写信:“你这么灵气，不能让泥土埋没。”

红梅收到秦仲的信，喜不自禁，她误以为是秦仲对他的表白。她趁还没开学来到了秦仲的住处。

只分别一个月，两人好似久别重逢，想庆祝一下，便来到校外的大排挡里，点了两菜一汤，要了一瓶酒，边说边饮。

哪知秦仲喝了两杯就满面通红，红梅怕他醉，就建议多吃菜，秦仲说:“我只是喝酒脸红，没那么容易醉的。”事实是秦仲不一会就醉得如同乱泥。红梅好不容易把他连扶带拖到了住处，他一个趔趄，吐了红梅一身。

红梅把他移到床上，把自己被吐脏的外衣脱掉，端水给秦仲清洗，秦仲云里雾里不知身在何处，抓住红梅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我这里好苦，你知道吗？玉兰！”红梅一惊，这么久他还是忘不了玉兰！

红梅也不挣脱，秦仲说到伤心处一下抱住了红梅，他的体内像火一样燃烧，他不顾一切把红梅压到了身下……

7、厄运降临

两个月后，红梅得知自己怀孕，告知秦仲，秦仲说:“咱们结婚吧！”

没想到秦仲的母亲死活不同意，她说自己的儿子好不容易吃上了皇粮，不能被一个乡下妹子拖倒。

红梅说:“我虽然是乡下人，但我家条件比您好，我哥哥还在大城市工作。我只是真心爱秦仲这个人。”

“你哥是你哥，你哥不能让你的孩子变成城里人。”秦仲母亲说。

后来秦仲不顾家人的反对，与红梅偷偷领了结婚证。生米煮成熟饭，他妈也无可奈何。

红梅怀孕时肚子特别大，生的时候医生说孩子太大，最好剖腹产。

秦仲妈说:“谁知是男是女，要自然生，是女孩好快点怀二胎。”

秦仲反对，红梅说:“结婚我们没随妈的意，这次就按妈说的办吧！大不了我忍着点。”

红梅没想到，为了随老人的意，竟赔上了自己年轻如花样的生命，留下自己可怜的儿子，生下来就没有妈妈。

8、红梅托梦 老天成全

秦仲自红梅走后，一直萎靡不振，孩子是她妈全权护理。

有天夜里，他梦见了红梅。

红梅说:“秦仲，能为你家传宗接代，我死而无憾。只是我有一事相托，咋们的孩子交给谁我都不放心，只有玉兰才配做他的后妈。当初她是为了我们才退学的。她其实也很爱你！”

秦仲醒来，眼角一泓清泪。

话说玉兰在城里上班后，凭自己的努力，很快做了会计，也有几个小伙对她特别好，她总觉得他们少了秦仲的知性与浪漫，一直没有接受他们的好。她有时会想:秦仲结婚了吗？妻子是红梅吗？她给秦仲写了一封信，告知了她的现状。

秦仲接到玉兰的信，是个晴朗的午后，太阳斜照在他的屋里，明晃晃刺着他的眼，他拿信的手颤抖不已。

整整五年了，他没得到玉兰的片言只语，他以为，她早把他这个穷教书匠忘得一干二净了。这封信如这阳光一样，让他从黑暗里解脱出来了。

他去理发店理了发，换了干净的衣服，他要去城里的学校里教书。

一年后，他凭他那些获奖证书，成功到了市里教初中，离玉兰工作的地方不到十里。

第二年，玉兰终于披上了婚纱，新郎是秦仲，花童是秦仲三岁多的儿子。

第三年，她们有了自己的女儿，与红梅的儿子凑成了一个“好”字。

秦仲对玉兰说:“你成全了红梅和我，老天成全了我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