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藏阁
来聊
阁主初入楹联江湖之时,正是“白话联”这种武器漫天飞的时候。它神秘、轻盈、锋利,能瞬间穿破混沌的血肉,直指人心深处。然而,这却是一种颇难掌握的武器,使得不好,就难免流于俗、熟、纤、滑的末流境界。或许正由于此,未几年间,古典楹联复兴,而白话联却日渐式微。
何愁:来聊一毛钱的,用白话写对联是什么感觉?
飘萍浪子:亏你学法律的,知识产权懂不懂?老夫向来字字珠玑,难道只值一毛钱么,至少十块钱吧…
话说王闿运当年写过一个和稀泥的对联——
男女平权,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阴阳合历,你过你的年,我过我的年。
我觉得文言也好白话也罢,写得好才是真的好。
何愁:对联这拉人作衬的手法你果真玩得精熟啊,一上来就请王大神镇场…湘绮老先生既作了古,咱就不要再挖坟了,说点当代人的。其实我觉得白话联有新诗的味道耶,比如谢青堂的那副“沉醉”——
吹我以风,葬我以云,向天之尽头,那里有个无名海;
抱蕊如睡,开花如醒,在谁的掌上,偶然写满一生香。
飘萍浪子:像新诗的对联多了,有些还是蛮有味道的。像雪舞麝梦的“柳”——
多少年过去,我守着阳关,看你离开的方向;
东西客走来,谁停下脚步,折些伤痛的情怀。
白衣孤鸿的“春”——
至爱有多深,情缘一念之间,说不出诸般道理;
斜阳谁最美,我想千年以后,依然是那个黄昏。
何愁:前一联是新瓶装旧酒,骨子里还是古典诗歌的韵味。后一联倒是新瓶新酒,写出了恋爱中人微妙的感情,估计很多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会嗷嗷喜欢,难怪白小三吸了这么多粉…但相比之下我还是更喜欢青堂的“沉醉”,晶莹剔透与迷离倘恍两种感觉的完美结合。不知怎么,让我想起顾城那首“门前”——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那再白一些的联呢?比如燕七的“遗失”——
看着无助的人潮,许多背影渐行渐远,想起你曾说:你注定只能流浪;
透过慌张的城市,那处街灯忽暗忽明,其实我知道,我应该怎么坚强。
还有无字的“挽迈克尔·杰克逊”——
梦回故里,掸落忧伤,我记得,我和蓝调;我记得,小溪和我的童年,山野和我的夙愿;
站在镜前,看着自己,我知道,我是黑人!我知道,大地是我的听众,天堂是我的舞台。
飘萍浪子:这两个联从新诗又出溜了一下,更像歌词了。
燕七的那副,是典型的文艺青年失恋了要抖骚,用人潮、背影、城市、街灯这些很现代的意象烘托内心的悸动,看完了会让人有些莫名的伤感,也会有些共鸣。文字是美的,但不论用白话还是文言,对联应该凝练,所以我对这种写法保留意见。
无字的那副,更多体现了人文主义的关怀,对故乡与童年的怀念,对自我的认同与反思,以及一种不屈的抗争精神。另外,杰克逊是个歌手,这副挽联语言、节奏,尤其是一唱三叹般的推进旋律,非常符合被挽者的身份。虽然我并不很认同这种写法,但具体到这副联,我是非常欣赏的。
何愁:棒棒哒。说起来,孜孜那副“秋思”我真是很喜欢——
红枫沙沙作响,你跣足行来,终是个凄凉的过客;
夜雾冉冉上升,谁鼓翼飞去,追随着困倦的波澜。
集诗词、集古文的见过很多,集白话诗的真没见过。这联集了特拉克尔的《在秋天》、李金发的《温柔》、歌德的《幸福的憧憬》、歌德的《中德四季晨昏杂咏》、拜斯的《流亡》、阿波里奈尔的《密腊波挢》,把这些捏合在一起指向一个主题,难得对仗这么工稳,句与句间的勾连又如此严丝合缝,真真宛如生铁铸成,实在是给跪了。我最欣赏的是这个联所蕴含的深厚的哲学意味…(正打算开启一万八千字模式的节奏)
飘萍浪子:STOP,我神经粗糙,对这种东西无感。我还是喜欢有内容、有思想的。比如青堂生日写给母亲的——
遥思二十五年前,我母痛何极!忍又忍,挨又挨,犹自默诵观音,求一个平安宝宝;
谁料九千余日后,是儿顽不肖,家无家,业无业,剩今独守黑暗,哭几声亲爱妈妈。
读来有一种沉痛感,真情流露,远不是些唧唧歪歪的小清新能比的,白话联就得这么写。
何愁:照你这么说,怀抱昆仑的“钱云会事件”不是更切中你的槽点?
杀钱云会不独黑车,不独恶吏,不独歹徒,须先究六十九条暴法,使天道灭;
亡我中华必从思想,必从良知,必从血性,而后剩十三四亿行尸,作陌路观。
飘萍浪子:嗯,身残志坚的愤青楹联家怀抱昆仑这联写得的确很好,让人血脉贲张,十万匹草泥马呼啸奔腾的感觉。但问题是,这联连个“的”字都没有,也能算白话联?
何愁:你果然吐槽了…还有什么能聊十块钱的白话联?
飘萍浪子:好吧,来放个大招!
贺新婚的——
久守闭关主义,严绝外交,兹值海禁大开,定当与君血战;
早养尚武精神,谋攻异域,今夜王师深入,敢不迎我壶浆。
何愁已将飘萍浪子屏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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