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国庆节,我们姊妹几个回老家院子里聚会,跟对门婶子打招呼的时候,她旁边站着一个中年男人,看起来年龄和我差不多,却面生得很。正当我在疑惑这个人是谁的时候,他主动问我:“你是叶子吗?”
我很惊讶:“是啊,你怎么认识我?”
他笑了:“我是阿兵啊,恁兵叔。”
我更惊讶了:“兵叔?怎么跟小时候一点都不像了呢?”
我这太直白的话让他有点尴尬:“可能是老了吧。不过你没怎么变,还跟小时候一个样。”
“哪里啊,大家都老了。”我这话是真心的,中间隔着几十年岁月,谁还能不老?阿兵跟我一样大,我却和他姐姐红霞是同学,按辈分我应该叫他叔叔。他家就在我家斜对面,小时候大家在一起玩耍。可能有四十多年没见过了,所以我没能认出他。小时候的阿兵长得很帅,此刻看着眼前这个沧桑的中年人,跟那个帅气、调皮还有点幽默的小男孩怎么也联系不上。但是,看到阿兵,我一下子想起了他的外号“记大床”,也想起他年轻时候的荒唐事。
阿兵姊妹五个,父亲是县剧团的团长,所以他们姊妹五个都有些唱戏的天分。可惜在他八岁那年,他父亲在演出期间,突发心脏病去世。从此阿兵便失去优越感,变成孤儿,他们家本来比一般农村人生活条件好,他父亲去世后,也变得举步维艰了。好在县剧团给他们姊妹都有生活费,还让他十八岁的大哥接了班,所以钱粮上倒也不缺,只是精神上少了支撑。
因为和红霞是同学,小时候天天在一起,要么去他们家玩,要么到我们家来。他们家五个孩子有两张床,一大一小。除了大哥去县里上班,其他四个人,两人一张床。每天晚上,都抢着睡大床,大床宽敞嘛。有一天,邻村放电影,其他人都去看电影了,阿兵不去,为的是占住大床。其他人回来一看,他四仰八叉躺在大床上已经睡着了。红霞就给他起了一个外号“记大床”。从此阿兵这个名字再没人叫,他变成了记大床。
阿兵十七八岁,正是荒唐的年纪。比起小时候,他长得更帅了。村北头的艳荣和他是同学,居然春心暗动。两家五代之前是一个老祖宗,艳荣和我一个辈分,应该叫他兵叔。因为艳荣有几分姿色,大概阿兵也心生爱慕。在村里他们自然不敢逾矩,村子里都是一个姓,自古就不能通婚。于是两个人一商量竟然私奔了!
新社会,虽然没有族长来治罪,但这大逆不道的行径惹怒了艳荣的父母,他们到阿兵家要人,阿兵的母亲心宽量大,能说会道,她说:“两个孩子私奔,又不是我儿子一个人的事儿,我还想找你们要儿子呢!”
按说这话也没错,何况阿兵母亲真的不知道儿子带着艳荣跑哪里去了。可是女方总归算是弱势群体,所以艳荣父母不依不饶,但也无计可施。为了出口恶气,竟然在大年初一往阿兵家大门上泼粪,还不解气,又冲进阿兵家,把锅给砸了。
在我们那里,把人家的锅砸了,那可是大仇恨,要出人命的,而艳荣的父母不但砸锅泼粪,还选在大年初一,这是要阿兵家永远都晦气啊!后来阿兵一家人都命运多舛,不知道和这事儿有关系不?然而,也许是理亏,也许心宽,阿兵母亲并没有做什么,她忍下这些能带来晦气的事儿。
几个月后,阿兵带着艳荣回来了,两个人却分手了。艳荣父母觉得闺女名声都坏了,怎么嫁人?于是逼迫阿兵娶了艳荣,唆使艳荣住在阿兵家。可能是私奔后,两个人一起生活一段时间,阿兵对艳荣失去了兴趣,他不愿意娶她。阿兵母亲细心观察艳荣,如果她怀孕就不得不娶回家了。发现艳荣来了月事,立马把她轰出家门。艳荣自觉没脸,羞愧难当地逃回家了。
后来,两个人各自嫁娶,两家成仇,老死不相往来。
中年的阿兵,不知道会不会想起艳荣,想起年少的荒唐?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