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有生以来,大概还未曾感受过有如这荒原一般无际的绝望。”
这样想的时候,我已经在荒原上步行了好几天。
没有时间没有方向,能够提供这些的物件,移动电话啦手表啦,一样也没有携带。时间仿佛在白昼搁浅,抬眼却望不见太阳。一路上,周遭的植被从稀疏、高耸的杉木变成了遍布开来的草黄色苔藓。
然而,眼下最大的问题是:我究竟因何落入了这般境地?
2
记忆卡在了再平常不过的一天里:平常的人和事,平常的工作,平常的外卖披萨,平常的威士忌酒。醒来后,第一时间除了疑惑床为何会硬得像大学时睡过的木板外,就是埋怨自己今天再次错过了闹钟。当我睁眼坐起,望见远处天空用鼠灰色勾勒出的山际线时,大自然的真实感使我感到震撼和错愕。
我直挺挺地坐着,脑中闪过无数可能性。这些可能性像见了腐食的蚂蚁,以原始且无序的方式一拥而上,迅速占据了我同样几近腐蚀的大脑。
而我实在算不上一个标准的思考派,所以整个蚂蚁啖食的过程并未持续太久。我决意起身向目之所及的前方开拔,一来期盼路上也许会遇见其他人,可以回答我一系列首字母为W的疑问,二来灰暗低垂的天色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雪暴。尽管视线范围内并没有雪,但总之不是好天气的兆头,我希望在那之前寻得遮蔽的场所。
事实很快证明了我的决定过于草率。我不是户外活动的爱好者,对登山远足这类运动更是无感,形体上的消耗使我很快消沉下来,眼前一成不变的景观更是令人倍感疲劳。
我幻想自己遇见了一个当地土著,他有着明显的印加人中特征,皮肤黑亮,牙齿白皙,因为与熊搏斗,手臂和大腿受了轻伤。他说着土著语,但我们用肢体语言沟通得很顺利。他告诉我天色很快有变,并带着我去到了一处洞穴。洞外,极地狂暴的雪很快吞噬了一切。他生了火,告诉我明天可以和他同行,去到他们的聚落。我眼睛直盯着篝火,寒风刮过洞口,响起了轻快的口哨声……
因为睡前没来得及洗漱更衣,此刻我仍穿着回家后换上的衬衫和居家裤,上衣口袋塞了两包软包装的烟:一包尚未开封,另一包仅剩三支,除此之外,身无他物。没有补给,没有饮用水,保持行进的状态的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过程中脑海闪过了几个疯狂的念头,但显然,缺乏第三方的佐证,一切想法都只能止步于瞎猜。
对行走生厌时,我便放缓脚步当作休憩。感觉自己像被圣地亚哥老人拖曳前行的大马哈鱼,某种程度上甚至实现了永动。
过了很久,脚下的路忽然出现转折:一条坡度较缓的山路向前铺陈开来。不远处,占据三分之一视阈的,是被边缘整齐的松木林包裹着的矩形城镇。
城镇的建筑风格,和在老电影里见过的上世纪美国西部小镇颇有些相似,用力睁大眼睛,就能看到镇上的建筑群被平坦的街道所切分。按捺不住的我谨慎、快步地走下山坡,眼前窄小的拱门应该是小镇的入口。但愿这是一处尚有人烟的聚落,我心想,如今我唯一的心愿就是冲进这里的便利商店,洗劫那里的冷柜。
当然,就这里的原始风貌来看并不会有冷饮,倒是井水的可能性更大。
入口处有人影,一个高大壮实的男人,戴着你只有在社科杂志或历史风物考节目中才可能见过的老派鸭舌帽,站在门的右后方。他杵在那儿一动不动,低着头,帽沿压过了眉间。
“到此为止。”
我正在想和他打招呼的方式以及如何向他提问时,他突然开口,声音沉闷但不压抑,视线停放在别处。
“什么?”
“到此为止,你不能再向前走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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