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带门“哐当”一声,就听到母亲在屋里大声呵斥:“你夹死它了!”
我回头一看,头皮发麻,门缝里夹着一只鸡仔,正奋力挣扎,扑腾着小小的翅膀,我慌忙推开被反弹开的门,蹲下身试图去捧起扑棱着翅膀的小鸡仔,却又不敢触碰,可怜的鸡仔遭受重创,随着身体痛苦地扭动翻滚,小小的喙一张一翕大口喘气,我的心仿佛也被揪扯着,手足无措。
我心中不停地祈祷,挺住,挺住啊,一定会没事的。
“总是冒冒失失,没轻没重,你啥时候能长点心啊!”母亲走过来不停数落着又闯了祸的幺儿。
“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会站起来的。”我机械地重复着,貌似安慰母亲,不如说是在安慰自己。
小鸡仔终究没能挺过来,痛苦的挣扎越来越微弱,喙也终于停止了开合,它就那么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暴睁的双眼好像充满疑问:为什么?为什么??
母亲失望地摇摇头:“没啦,丢出去吧!白辛苦一个月。”
啊!这就没啦?确定是死了?
还没缓过神的我怜惜地抚摸着鸡仔的身体,不相信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匆匆告别了世界,更不敢相信,杀死它的居然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之手。我摊开颤抖的双手,仿佛看见满手的血污,那会,我真的不想要它了,特别的厌恶。
一个月前,母亲用纸箱带回来十来只会滚动的绒球,还会发出唧唧唧的细微叫声,淡黄色的绒球周身绒毛特别细软,每个绒球上面顶个圆圆的小脑袋,甚是可爱。母亲给纸箱里撒了些米粒,还放了一小碗水,小家伙们瞌睡特别多,吃饱喝足就挤作一团打盹。
它们好像特别怕冷,夜间,母亲扯了个灯泡吊在纸箱上方,暖暖的灯光撒向纸箱的每一个角落,绒球一个个惬意地睡去。
此后放学回家,扔下书包就爬到纸箱看绒球,它们有的在啄箱底的米粒,有的在挤暖,有的在喝水,有的在打盹。喝水的姿势很特别,喙对着碗壁下探,像小勺子舀水一样舀满下喙,然后仰起头送入喉咙,如此反复。打盹时更搞笑,站的好好的,瞌睡虫袭脑,马上就开始打盹,站立不稳就是个趔趄,就好像是贪玩的小孩没玩够,却困得不行,仍然舍不得睡觉。
半个月后,这群小家伙出了窝,个头长大了不少,却没小时候绒球般的干净可爱,脖子翅膀上的绒毛脱得光秃秃,一个个变成丑小鸭。母亲说鸡仔开始换毛了,就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七岁八岁惹人嫌,十一十二狗也嫌,难看又讨厌。
我长那么大的时候有多讨人嫌不知道,但这些小鸡仔确实是讨厌又难看,长得快拉的也多,地上随处可见它们的粪便,一不留神就踩一脚鸡屎,之前的喜爱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厌烦。
随着身体长大,小家伙的腿也变长了,叽叽喳喳特能跑,就像一群聒噪的麻雀。也许是感觉跟着人就会喂它们吃,人走到哪里一窝蜂就跟到哪里,因此大人走路的时候会格外小心,瞻前顾后,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踩死它们。
尽管大人们反复提醒我们不能跑,要慢慢走,可偶尔还是会忘记,这不?出门,带门,根本就没发觉后面的跟屁虫,一个小生命就这样葬送在我罪恶的手里。
我捧起死去的鸡仔走向一片空地,找了个木头片刨了个土坑,又抓了一把枯草把它包好放入,一把一把掬土埋了鸡仔,堆了一个小小的坟包,做完这些事,我在那里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天黑。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我记事以来第一次失手杀死一条幼小的生命,也是第一次眼睁睁看着生命在我眼前一点点消失,我感叹生命的脆弱,更痛恨倚强凌弱的屠戮生灵。
自此,我不敢杀鸡,也不忍看别人杀鸡,任你说我胆小如鼠,假慈悲,任你谈什么食物链,丛林法则,弱肉强食。我管不了别人,唯能管住自己,不是装,是心有余悸。
我总感觉,人类对生命是应该心存敬畏的。对于生冷不忌,茹毛饮血,什么天上飞的飞机不吃,地上跑的汽车不吃,水里游的轮船不吃,几乎就没有不敢吃的。我为同类感到悲哀,自心底叛逆。
联想到时不时就爆发这个典,那个冠,这个瘟,那个疫,二者之间有没有必然的联系?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可怕的词汇,天谴。
网友评论